李脩回到京中時,剛好過了正月十五,京裡一片熱鬧景象逐漸恢復安靜,人們正常出來做生意。過了十五,大臣們也要去上值了。

楚清寒這段時間裡每天都要扮演兩個人,跟太后鬥智鬥勇,不過如他所願,太后確實這整個新年都在拉稀,氣急敗壞的她好幾次明裡暗裡嘲諷李脩身為帝王,德不配位。

奚國,鹿鳴宮內。一道杯盞碎裂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宮室內顯得尤為清晰刺耳。

景闕看著面前這個自甘墮落的侄子,氣不打一處來。

景煜身著明黃色的龍袍一臉絕望的跪在地上,雙眼含淚,腳邊是杯盞碎裂的碎片,毫無往日尊貴嚴肅模樣。

“叔父,您就成全我吧!我真的很累很累,有的時候我看著這屋外皚皚白雪,一坐就是一整天,可不管我怎麼坐怎麼等,再也沒有人踏雪而來,贈我一枝寒梅。”

景闕微微嘆息,沉默不語。他明白也很理解,可是景煜是兄長唯一留下的血脈,是要擔起這整個奚國江山的人,他怎麼忍心看著景煜一點一點消沉下去,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兄長。這幾日早朝放了大臣們的鴿子就算了,還試圖想了結性命殉情。

景煜原本是一位何等清風霽月、才華橫溢的少年,偏偏就遇到了束時安,一見如故,傾心不已。

束時安是南佑國前鋒將軍,在啟山一戰中戰亡,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到最後連個屍身都找不到。

這場戰役中主帥把自身的無能與自負歸到束時安的身上,讓束時安為他人做嫁衣的同時也揹負莫須有的罵名。

直到他死訊傳回,人們才會想到他,南佑皇帝礙於面子勉強封他為大將軍,並假仁假義的為他舉行一場弔唁,讓百姓們前來唾罵,髒了他輪迴的路。

“你難道就不想為他報仇嗎?”景闕揪著景煜的衣領怒道。

景煜彷彿被刺激到了,他暗沉的眼眸頓時明亮,一時想到了什麼,突然站起來,看著景闕,如同在宣誓一般,“對,我要報仇,他不能白死。”

“拿下南佑,為他正名,你可明白?”

“叔父,侄兒明白。”

有的時候,在對的時機遇到合適的人,白頭偕老卻成了一輩子的奢望。

明天就是景煜十六歲生辰,整座宮殿浸入白雪之中,平靜到無任何波瀾更無任何歡喜。

小國想要有立足之地,就得有擴大領土的實力。況且南佑皇室中面和心不和已久,常年挑釁鄰國西闌不說,還一味打壓奚國。

景闕的兄長,就是死於一場暴亂中,而這場暴亂雖無證據證明是南佑所為,可閉眼一想,除了這貨還有誰。

而這一天生辰,少年獨自一人,踏雪尋梅,想鑽入梅園等一個不歸人。親手摺下一枝梅花,握在手裡想試圖感受一下不屬於自己的溫度,可不管怎麼握,都還是冷的。

他哭了,不敢出聲,只能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

思君至此,念君一生。

歲月間,問今夕是何年。

李脩獨自一人靜坐在破舊的冷宮外,夜晚清涼的風吹過他的耳畔,望向四周全是黑漆漆一片,他心裡很清楚,那個人三日後就要回來了,往後的日子誰也說不準。

而此時壽慈堂內,文太后剛卸去精緻的妝容,正準備就寢,貼身服侍的月姑姑前來稟報:“太后娘娘,信王於三日後回京。”

“嗯!命人暗處盯著些,有些狗不看著準會咬人。”文太后語氣慵懶,抬手示意月姑姑退下。

“是。奴婢告退。”月姑姑貼心的為文太后熄燈,關門。

文太后素來瞧不上李復,左不過這次召回也是無奈之舉,她太需要一個“聽話”的皇帝。

楚清寒默默地給李脩披了件雪白色的大氅,聲音溫柔,“來,別凍壞了。”

李脩抬頭,見來人微微一笑,“你怎麼來了?”

有點意外,平常這個時候楚清寒應該回國師府休息了。

“來看看我家啊脩有沒有被凍著…”楚清寒很明白,李脩是想他母妃了,宮裡那位說到底不是親生母親,李脩有時表現出的孤獨無助楚清寒立馬能感同身受。

楚清寒順勢坐下來,同李脩並肩,“李復要回來了,這個人目前恐怕很難除掉。”

“沒錯,他過於謹慎,況且他還惦記著啊嫣,真是痴心妄想又噁心至極。”李脩一想起李復那些年在冷宮對李文嫣動手動腳的就憤怒值飆升。

“可他不是你們的兄長嗎?難不成?”楚清寒有些吃驚,心想李復怕不是瘋了。

“確實如你所想那般,還好啊嫣不在宮裡,但我怕他得知啊嫣失蹤後大力尋找,那終歸是藏不住的。”李脩說完一陣嘆息,同父異母的兄妹,也生肖想之心,確實瘋了。

楚清寒摸了摸李脩的額前青絲,鄭重道:“你放心,有我在,他摸不著啊嫣一根頭髮絲。”

楚清寒拉過李脩的雙手放到懷裡保溫,低頭在某人唇上快速點了一下。

在李脩錯愕的表情中將人一把抱起。

李脩驚慌失措,“哎哎哎,你作甚?這是在宮裡…”別被壽慈堂那位知道了。

“怕你憂思過度,我帶你去放鬆心情。”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事,李脩扶額表示無奈。

楚清寒抱著李脩走了許久後,把人放下,一把摟腰將李脩摟住,運用輕功將人飛往高高的樓閣之上。

待兩人站定後,李脩不解問道:“我們不是要?呃…我們飛這麼高作甚?”

楚清寒動作溫柔的替李脩拂去身上掉落的雪,又為他暖了會兒手,緩緩才回話:“這裡能俯瞰整座皇宮,我想讓你站在高處,無需低頭,他們只能仰望你,你一個人不用過得那麼憋屈,你還有我,可以多多依賴我。”

那些骯髒見不得人的事我都能為你做。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思的,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我們可以在一起。

“李脩,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心思,你不需要為任何事煩惱,只管做好這北珏的王。”如果能順便喜歡我,那就更好了。

楚清寒說話間眼神堅定,看向李脩的時候總是情不自禁將他定格住,無需刻意雕琢,便勝過旁人萬千。

這下給李脩整不會了,他不是沒想過斷袖,可令他沒有向前去跨出那一步的是源於心底的害怕。他怕多年好友到最後又變回多年好友,還可能會給對方徒增罵名,受天下人嘲之諷之。

“我…我…不是!”

見李脩陷入糾結,楚清寒急忙吻住李脩,片刻才鬆開,在李脩的耳邊輕聲道:“別說了,我知道的。”

因為有我愛你就夠了。

楚清寒將人再次一摟,飛下閣樓,一同歡度夜晚的美好時光,做了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