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極也戴上了一雙白色藍紋的手套,跳下馬車跟在榮樂山身後。

來到村口,地上有三具屍體,穿著略破的襖子和毛帽,露出的雙手凍得發紫,臉頰沒有半分的血色,就像在雪地裡凍了十天半個月一般。

“似乎都是死於胸口的那個血洞啊。”榮樂山皺著眉頭。

三人的胸口都被蠻橫地撕裂穿透了,連帶著心臟消失不見,雖然傷口已然凍上了,但不難看出地上的血是怎麼來的。

不過除了原地以外,附近並沒有其他的地方存在血跡。

就好像他們都是在這裡被某個人或者某個東西給瞬間擊穿了胸口,甚至連跑動幾步的餘力都沒有。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的模樣,在寒冷的天氣下被凍得略有些滲人。

“沒有其他散落的血跡,這裡應該就是死亡地點。”路極道。

“先進村子裡看看,找些人問問是怎麼回事。”

榮樂山有話沒說,他認出這些人的打扮和雪盜有幾分相似。

“這村子沒有人氣。”路極四下看了好一會,卻是沒有發現半個人影,雪地上除了他們兩人,也沒有多餘的腳印。

就連村口的這三具屍體都像是憑空出現在這,然後突然就死了一樣。

沒有痕跡,沒有人煙,幾間敞開大門的破房子裡發出吱呀吱呀的木門摩擦聲。

路極踏著雪地,一步步向村中走去,沙沙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異常刺耳。

榮樂山站在三具屍體前方,面帶思索地觀察著屍體的每一個細節,待他回過神來,路極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榮樂山一驚,沒有大聲喊叫,而是第一時間戒備,查探四周。

沒有腳印,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聲音,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這裡的東西不太安分啊。

……

路極緩緩睜開眼睛,些許白色的霧氣從她的口鼻中撥出,寒冷的刺激讓她迅速站了起來。

“這裡是……”路極的腦海中村口的畫面一閃而過,一時間她便意識到她和榮樂山走散了。

路極第一時間從胸口的內袋裡取出符袋,一張沒少。

稍稍思考一瞬,路極取出一張驅邪符貼在袖口,收緊衣物壓住不至於掉落,又把符袋收回內袋。

這是一間破爛的木屋,窗戶只剩下三兩根斷裂的木架子,大門乾脆就沒有,四處的牆壁上也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裂口,寒風伴著絲絲的風雪吹入屋內。

路極站在石炕邊,剛才她似乎躺在那裡,不過摸上去只有冰冷的觸感,此時她才發現外面是黑夜。

令人意外的是路極的身邊亮著一盞小馬燈,燈芯燃燒著,放出些微的光芒阻擋黑暗。

路極把燈拿起掛在腰間,方便行動視物,這時她才發現馬燈下方壓著一張殘破的紙條。

“……玄正七年……義白……子賀舟……悲……於…葬……扶…晉安……”

白紙不僅殘破,上邊寫著的文字還被刻意塗黑了不少,路極靠著馬燈的光芒只能依稀看出幾個字眼罷了。

猶豫幾番,路極把紙條對摺收好。

也許這會有所幫助。

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路極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木屋。

屋外是黑夜,月光被烏雲籠罩,身上帶著光芒的她在黑夜中無比顯眼。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如果沒有光芒,她無法判斷危機的來臨,但生存於黑夜之中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能迅速發現她。

有沒有燈的指引對於那些“異常”而言,無關緊要。

她得找到辦法離開這裡。

出乎意料的是,村裡並非一片黑暗,村子的深處似乎有光亮傳出。

幾分鐘後,路極回到了小破屋門口,看著村子深處的紅光嘆了口氣。

她看出這裡是村子外沿,便想著往外走說不定能離開,結果剛才連續在黑暗中走了幾分鐘,一回頭卻發現她幾乎在原地踏步。

她確信自己已經進入了鬼蜮,卻也無可奈何。

鬼蜮是誕生於少數特殊鬼怪惡念中的世界,志怪錄上僅僅如此寫著,更細緻具體的卻是什麼都沒有。

走吧,走吧,是生是死,也得去看看才知道了。

不同於她醒來的小木屋那樣破爛,村子裡其他的建築都顯得十分完好,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著,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與光芒。

雖然沒有下雪,卻給路極心裡添了一些壓抑。

她邁著腳步在村路中央走著,這樣無論危機從哪邊襲來她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逃跑。

至於四面八方……她不想去思考沒有意義的問題。

“老張賣鋪”

路極的腳步停在一間稍顯開闊的房子面前。

這算不上一間商鋪,村子裡常有一些人會去鎮上或者城裡進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運回村裡販賣謀生。

不算多賺,只是養家餬口罷了,村民們支付的也不一定是銅寶,也可能是山貨或者青菜醃肉之類的。

這些記載於北地的民生志當中。

商鋪門口掛著兩盞燈,和路極腰間的馬燈似乎是一個樣式,不過更大,而且發出的光芒不是黃色的,而是鮮紅色的。

商鋪開著門,幾個簡易的貨架列在左右,旁邊似乎還坐著一個人。

路極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能看見一條菸斗在黑暗中隱隱約約發出的火光。

“後生仔,買貨嗎?”

正當路極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搭話的時候,黑暗中的人反而先一步開了口。

聽聲音是個大叔。

“…我只有這些。”路極從衣衫裡摸出了幾枚碎銀子,加起來可能都沒二兩。

畢竟還是要過日子的,司裡的俸祿還沒發,這些還是榮樂山的友情支援。

“呵呵呵呵……咳咳咳……”黑暗中的人笑了起來,似乎第一回見有人用銀子跟他做買賣,笑急了還被煙槍給嗆到了。

咳嗽了好一會,路極甚至開始擔心對方會不會當場嗆死的時候,總算是停了下來。

“給你。”

一根條狀物從鋪內飛向了路極,路極趕忙接到手中,卻也順勢把手中的銀兩給扔了出去。

銀兩在半空中化為飛灰消散,路極愣愣地看著手中的白蠟燭。再抬頭,原本的火光已經消失不見,只剩兩盞紅燈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白蠟燭主要用於喪事或是祭奠,路極不清楚對方給她這個說要害她還是要幫她。

處於鬼蜮之中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常識是否還能應用。

“這鬼東西,不像是在這裡作怪的傢伙。”短暫的交流,路極感覺對方有著相當高的智商,至少不輸於正常人。

紅燈對映在雪地上就像是鮮血一般,路極對現狀摸不著頭腦,心裡隱隱感到不安,不清楚是否應該繼續往前走,但事到如今她也沒有退路了。

她不願寄希望於他人,多數時候那隻會讓自己失望,如今之計只有往下走,試著靠自己破解這鬼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