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淺淺仗著朕在,就對太后無禮?”

柳淺淺早就熟悉了宇文煜的情緒變化,他此刻的話語有些戲謔,卻是沒有半點兒不悅,當即微微揚了眉梢,故作委屈的回答道,“阿稚每日醒來,總要尋一番臣妾的,有一回臣妾起得晚了,詩憶她們哄了許久,都不見好轉,最後還是把臣妾喚醒,才制住了他大哭……”

她一句句說著,宇文煜也是認真聽著,他不是第一次為人父,可是卻是第一次迫不及待想要參與他們母子二人的生活。

也許是遠山見過了血腥,這一刻看著柳淺淺明媚的笑容,他眼底的神色也是柔軟放鬆了下來。

柳淺淺微微一笑,主動向宇文煜近了半步,吹氣如蘭,拿捏得極好,“……哪裡就是無禮了?皇上可不能錯怪臣妾。”

宇文煜順勢攬了她的腰,低頭附耳,“對長者無禮,便是不該,朕晚些再好好罰你。”

話語輕佻,曖昧不清,哪裡還有一國皇帝的樣子?

柳淺淺眨了下眼,隨即轉開了視線,只是嘴角上揚,還是洩露了自己的心情。

至於太后的那些事兒,晚些再說好了。

孫公公早就見慣了兩人相處的模樣,嘴巴閉得很緊,此刻見兩人的話落了一個段落,才微微走近了一步,把自己視線嵌死在了地上,任憑燭火搖曳,把他的身影團成一個灰點,“皇上,周閣老,莊大人,鄭大人等,都還在奉天殿外候著。”

宇文煜點了點頭,“知道了,讓他們到殿內稍坐,朕一會兒就過去。”

“是。”

孫公公把後背伏地了一些,急忙退了出去。

他閉攏了門,回頭看了一眼屋裡的倒影,輕輕拍了自己胸口,嘴裡也是喃喃了一句,“幸好是婉皇貴妃……”

如果可以,他絕對不要傳這個話,幸好婉皇貴妃不同於一般妃子,否則自己這般,害得皇上離開,只怕也要被宮妃狠狠地記上一筆。

宇文煜原本想提一句關於太后的事情,捕捉到柳淺淺眼裡的疲倦,略感心疼,想來這一日的禮儀也花了不少心細,便是低聲哄著,“累了一日,淺淺早些歇息?”

柳淺淺點頭,“嗯,皇上去忙吧。”

宇文煜知道她明事理,也是起了身,“朕晚些忙完了再過來。”

等宇文煜的儀仗離開後,詩語和詩憶也是先後進了屋。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恭喜主子。”

柳淺淺明白她們的心思,也是微微一笑,“詩憶今天做得很好,處變不驚,真是大有長進了。”

詩憶臉上的笑容褪去,不僅沒有自得,還苦著臉,“小主子都差點被那個老妖婆帶走了,主子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柳淺淺臉上的神情微微一滯,“老妖婆?”

詩憶吐了下舌頭,解釋道,“太后從回宮開始,屢次三番尋昭和宮的麻煩,一次比一次過分,如今還把主意打到了小主子身上,可不就是整日無事生非、朝三暮四的老妖婆嗎?”

柳淺淺抬起頭撐住了額頭,也是無奈。

先不說老妖婆一詞犯了多重的忌諱,這後面的無事生非和朝三暮四根本就是兩回事。

詩語拍了詩憶一下,力道不輕,尤其是落在手臂上,發出一聲響。

詩憶吃了疼,忙收回手。

詩語輕聲道,“主子別惱,詩憶也是無心的,只是太后種種作為,實在叫奴婢迷惑,為何太后這般見不得主子好?就好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柳淺淺想了想,說道,“你們二人,尋個機會私下問問簡嬤嬤,我瞧著,她是知道些事情的,想來是宮裡的陰司,當著我的面有所顧忌,才沒有多說。”

“是。”

“知道了,主子。”

兩人紛紛應是,詩憶又道,“如今皇上回來了,小主子也不用遷宮,真是雙喜臨門,主子也不用整日愁眉苦臉的了!哪像如今,簡直就是春色滿園!”

柳淺淺的肩膀輕輕顫著,嘴角也是揚起,只是還壓抑著自己的笑聲,“詩憶,也不是整日都要四個字四個字蹦的,比起尋常人家,你已經好多了。”

委婉的話,又是讓詩憶垮下了臉,詩語也是忍不住別開了頭,掩上嘴輕聲笑了幾下。

“好了,收拾一下,早些休息吧,”柳淺淺看了一眼視窗透出的顏色,吩咐道,“一會兒讓奶孃把阿稚抱過來,今兒還是與我睡在一道吧。”

詩語點頭應聲。

詩憶卻是一愣,問道,“主子,皇上方才臨走的時候,不是說晚些再過來嗎?小主子若是抱過來了,皇上……皇上……”

柳淺淺笑著搖搖頭,說道,“才剛誇你,怎麼又回去了?”

“皇上御駕親征這些時日,宮裡多少政務都積攢著,你別看朝中與遠山的文書日日往來,都只是九牛一毛,送到皇上跟前的都是最緊要的政務,又或者是周閣老等人拿不定主意的事兒……”

她扶著桌沿站起身,略微活動了一下手腕,等站實了,才轉身往床榻走去,邊走邊說,“別說今晚了,只怕明日,再明日,皇上都未必能安穩的睡上一個覺。”

正如柳淺淺所言,奉天殿的燭火燃了一夜,宮人們也是守了一夜。

直到天矇矇亮時,才撤下了燭火,孫公公領著人給宇文煜和諸位大人送上了淨手的水和毛巾。

宇文煜尚且能夠回到寢宮裡洗漱一番,周閣老等人都只能簡單清洗,就又到奉天殿外候著,連府邸都沒有回,就等著第二日的早朝了。

而後宮的妃嬪們也是不約而同的,早早就到了昭和宮門前候著。

柳淺淺卻是如往常一樣,直到睏意散去,才慢慢地睜開了眼,就連宇文瑞被奶孃抱走都沒有察覺,也算是這些時日以來最安穩的一覺了。

等她起身,見到詩語等人嚴陣以待的模樣,就連最近鮮少在眼前晃的流螢也是候在了門口,也是有些恍惚,問道,“怎麼了?今兒到得這樣齊?”

詩憶一邊替她梳髮,一邊道,“主子,宮裡頭的娘娘們,都在宮門口候著了,奴婢們一時拿不定主意,又不想擾了主子好眠,才都等在這裡的。”

柳淺淺一想,也是明白了,這是見皇上回宮了,一個個都尋著法子想要露臉了,笑著問道,“周嬪和鄭婕妤也來了?”

詩憶點頭,“嗯,都來了。”

柳淺淺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輕輕撫了兩下肩頭的褶皺,吩咐道,“其餘人都請進來吧,至於周嬪和鄭婕妤……”

“就叫她們在院落裡跪上半柱香的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