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慰小鬼的話術還蠻清奇的,”流浪者抱胸跟在少女的身邊,看著她低頭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他現在心情好得很。”

“嗯......不算是安慰哦,”少女手中的筆勾畫了一陣,“‘同情心’本來就是一個很可貴的品質,這是最單純的善良......不過小茶他年紀太小啦,暫時還處理不了這種情緒。”

少女思索了一下,手上動作不停:

“但是沒辦法呀,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人處理不了‘同情’這種心情的,感覺這是感性的,軟弱的,對於成功是毫無用處的......當然啦,也有人覺得‘同情’太累了,分明自己就已經很累了,還要因為別人的事情耗費時間......”

“是來自高位者的施捨罷了。”

“......”

少女的動作頓了頓,抬頭望著流浪者,眼神中帶著些受傷的神情,分明還什麼都沒說,流浪者卻好像聽到了少女“你怎麼能這樣”的控訴。

“......我瞎說的,行了吧?”

“嗯。”

少女倒是沒有什麼爭論的意思,輕輕應了一聲,就低下頭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流浪者百無聊賴地支著腦袋看向少女,嘴角無意識地勾起了一點弧度。

嗯......還真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呢。

嘴角的弧度先是變得平直,又緩緩上揚,變得嘲諷。

如果和這樣的聖母小姐待在一起,一定會被改變的吧?

感覺......

也許還不錯。

流浪者的下巴壓到了少女的肩頭,垂下眼睫,看向少女還在塗寫的手:

“在做什麼?”

“在寫一些名單......反正仙人在裡面檢查,我也沒什麼事情幹。”

“這個名字......”

流浪者的手繞過少女的腰,在紙上點了點:

“是和那個小鬼吵架的?”

“嗯,”少女點頭,“這些名字都是這個醫院裡長期住院生重病的孩子。”

少女指了指那幾個打鉤的名字:

“這些都是普通家庭......或者壓力更大一些。”

“嗯?”

流浪者挑了挑眉:

“聖母小姐想資助他們?”

流浪者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腦中一晃而過少女方才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又轉了一圈,嚥了下去:

“嗯,這樣也不錯。”

少女的腦袋在流浪者的臉上蹭了蹭:

“是想資助——但是,就像你之前說的,世界上生病的孩子,大概很多吧?”

少女的筆頭在紙上一下一下地戳著:

“如果,如果只是資助他們幾個的話,是不夠的吧?”

“要是把我所有的資產都捐出來,成立一個基金會,然後以財養財......”

少女摸著下巴思索著——不得不承認,潘塔羅涅出手很大方,所以她要一個人成立一個基金會的想法也並非天方夜譚,再加上地脈的加持,就算她從未實踐過理財也能有一個不錯的經商視野。

“等到經費足夠充足的時候,再投入研究新藥和醫療器械——說不定,他們真的會有救。”

“怎麼樣?......怎麼,怎麼一直盯著我?”

“嗯?”

流浪者的視線落在少女的臉上——她大概永遠也發現不了她此刻有多,多令人沉醉。

平心而論——其實要以一己之力成立一個相當規模的基金會,是很幼稚的想法。若是別人在流浪者的面前提出這個想法,他或許根本不會放在眼裡,甚至是嗤笑出聲。

不對,除了她,或許根本不會有第二個人腦海中會冒出這個想法。

流浪者看著少女的眼神過於繾綣直白了,叫少女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輕輕用本子遮住了半張臉,微微撇開了視線:

“喂,一直看著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啊。”

“嗯......喜歡你的意思吧。”

流浪者並沒有挪開視線,也是難得的坦誠。

其實也不完全是坦誠的。

因為他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或許,你真的是救世主。

“不過,”流浪者恢復了正色,伸手拍了拍少女的頭頂,“如果是個人名義的基金會的話,知名度太低,可能不會有很多人會信吧。”

“到時候要以機構的名義去投資,也很難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嗯?”

少女歪了歪腦袋——她確實沒有想到這點,有些苦惱地低下了頭,一腦袋鑽進地脈中去找資訊了。

這種情況的話......

“如果!”

少女的眼睛倏地亮了亮:

“如果有個足夠有影響力的代理人——?”

“嗯,不是不行,”流浪者頓了頓,雖然只想後面的話沒有那麼有必要說出,但是還是補充道,“只是你要想到,這麼做的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你只能在這場名利雙收的事業裡隱身了,人們大機率不會記得你。”

“嗯,好。”

少女的聲音裡沒有明顯的悲喜,只有一種心中大石落地的坦然感,突然,少女再次抬頭,看向流浪者:

“那你會記得嗎?”

很匪夷所思的問題,根本不需要問吧?

雖然心裡那麼想著,但是流浪者還是回答了少女:

“當然。”

“所以——你有人選嗎?”

“啊——算有吧?”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砦下茶的病房門開了,仙人的面色有些陰,連帶著兩人的心也懸了起來。

“......仙人不妨與我們直說,我們有心理準備。”

尋瑰納綺的臉上總是掛著超脫於世俗的慈祥笑意,此時表情卻是沉重的,沉得少女的呼吸都在此刻停滯了,微張的唇,等待著尋瑰納綺的回應。

“不知......”

不知什麼......?

這回連流浪者都有點按耐不住自己的焦心的,身子朝著尋瑰納綺的方向傾了傾,好像這樣就能將她接來下要說的話聽得更清楚。

看到兩人凝重的表情,尋瑰納綺忽的輕笑了一聲,倒是叫二人有些不知所措了,側過頭去,用餘光看了看貓貓祟祟趴在門縫上的小身影。

“不知二位可願割愛,讓小茶與老身一塊修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