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少女在稻妻的活動,她與這片地方的聯絡也不可避免地緊密了起來。

這是流浪者最先認識到的一件事。

他們之間,再也不像是之前那樣,只有彼此了。

起碼對少女來說,她不像是之前那樣,只能依賴著他了。

作為戀人,理智上,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

但是,但是——

在看到少女和楓原萬葉還有另一個在他們口中稱為“小鹿”的男人言笑晏晏的時候,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他能做的,只是安靜但是強硬地站到少女的身側——但是也僅僅是這樣了,畢竟流浪者的性格讓他做不出來更加親密的舉動。

他自己會不好意思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

他有些不確定,他有沒有這個資格。

有些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資格,成為她光明正大的戀人。

畢竟少女從來沒有正式地,明確地確認過他們的關係。

哦,也是承認過的。

在床笫之間,在交磨之間,在天地顛倒雲水一色之間——

她說,他是她的愛人。

但是那種情況實在是太混亂了,混亂到流浪者事後都會疑心,那是不是自己在極樂中的臆想,又或者是少女在那種狀態下的口不擇言。

他確實,沒有什麼承認被愛的勇氣了。

在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如果,如果只是被她當做一個能夠為她提供歡愉的物件,好像也不錯。

哈~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哎呀呀,這位是——”

鹿野院平藏摸著下巴看向流浪者。

雖然一直沒有參與到他們的談話中,看似也只是沉默著看向某處方向,但是其實一直在留意他們的對話,整個身體都下意識地朝向碎瓊,保持著一個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可以護在碎瓊身邊的姿態。

“他是我......”

“是我們救世主小姐的打手罷了。”

少女的話被流浪者打斷,讓少女不免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對上了對方他輕飄飄瞥過來的目光。

分明是很倨傲的神情,但是落在少女的眼裡,總感覺......

他溼漉漉的。

不夠坦誠呢。

少女輕輕嘆了一口氣,主動往流浪者的身邊靠了一步:

“確實是打手——不過還是要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戀人,可以——叫他阿帽?”

“......無所謂,怎麼叫都可以,不用在意我。”

真的無所謂嗎?

少女歪了歪頭。

小貓尾巴都要甩起來了。

“目前情況就是這樣了,因為最近業績太突出,我那位威嚴的上司總感覺荒瀧派有什麼問題,所以他們暫時不方便出來了。”

鹿野院平藏笑笑:

“他們原先還擔心小姐會出什麼意外,我還特意聯絡了萬葉——現在看起來,應該不用我們兩個操心了,是吧,萬葉?”

“嗯?”

萬葉收回視線,眯上眼笑了笑,似乎想用自己的溫和掩飾過什麼:

“確實,有阿帽先生在,小姐應該會很安全。”

“不過論稻妻的風貌,在下畢竟是在此處長大的,小姐要是有需要,可以隨時找我,死兆星號會在碼頭停留幾天,船上的各位都會想和小姐敘敘舊的。”

萬葉看向流浪者:

“阿帽先生如果有意向,我們也很歡迎你。”

誒?為什麼突然聊到船上的大家了?

少女有點沒有反應過來,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可是,確實很久沒有和北斗大姐頭他們見面了誒。

於是少女便沒有深究,只是眼睛亮亮地點了點頭:

“好,我一定找機會去!”

“嗯,我等你。”

等——等什麼等?

流浪者直覺不太對勁。

這小子分明是在對少女說話,可是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他——這是在挑釁吧?絕對是在挑釁吧?

“哈?既然如此,我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不然打擾到你們‘敘舊’,某些人恐怕會很困擾吧?”

流浪者用小指勾住了少女的手:

“你說呢?”

怪怪的氣氛......果然不能讓他們兩個待在一起吧!

“啊,這個......”

“萬葉一會還要幫大姐頭買東西吧?今天就到這裡吧?”

少女反握住流浪者的手,往裡扯了扯:

“今天天也不早了我和他也有事......”

“嗯,好,”萬葉點點頭,“那先前說的,在下與小姐同行幾日,還需要嗎?”

“啊,這個......”

這句話哪怕是少女都能聽出來奇怪的火藥味,但是面對萬葉,少女又實在說不出重話,一時之間,面色都有些不自然的停滯。

“噗嗤。”

萬葉突然笑出聲了:

“開玩笑的,大姐頭還給我安排任務了呢。”

“只是,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

“嗯?萬葉,你不是說這幾天要去幫碎瓊的忙嗎?”

“這個啊,”萬葉摘下了帶在面上用來遮陽的斗笠,“不需要了。”

“她身邊有一個,絕對不會讓她受傷的人在了呢。”

——

“蔫巴巴的,”少女用手指捲了卷流浪者鬢邊的髮絲,“感覺你心事很重。”

“沒想到我這種罪人還值得我們的聖母小姐掛心啊,”流浪者輕輕擺了一下頭,卻沒有掙脫少女的動作,“還以為我們的聖母小姐忙著普度眾生,沒工夫管我呢。”

“怎麼做了那種事情之後反而更彆扭了。”少女將流浪者的臉掰了回來,強迫他對上自己藍瑩瑩的眼睛:

“我說你是我的愛人,是認真的。”

少女的眼睛,是她身上很作弊的部位。

和那位神明的一模一樣,所以為她平添了幾分神性;但是這雙一模一樣的眼睛並不長在那位的身上,所以,其中又盈滿了人性。於是大多數人如果同時看到這兩雙眼睛,也能一下區分開來;同樣的,大多數見過這兩雙眼睛的人,竟然也很少會將兩者聯絡到一起。

直視著這雙眼睛,好像很容易就寧靜下來,隨即又會有一種極其虛無的恐慌感。

就好像,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會被眼前的人看穿一樣。

可是,她分明是一塊木頭。

“......我知道。”

我只是,在懷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