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父女倆的談話結束不多久,接親的隊伍就來了。

新郎官蘭槍跨騎著高頭大馬,長期練功得到的修長健碩的身材在紅色婚服的襯托下,顯得更是英氣十足。鎮民們對這門親事的關注度空前的高絕,不論是庇護海陽鎮的向陽老爺,還是為鎮子帶來學問的岑夫子,可以說都是海陽鎮裡地位最高的人。

見著這樣熱鬧的景象,一些年輕人還有些詫異,岑夫子作為清風書院的創辦者,也是很多人的啟蒙恩師,能有這樣的地位不算奇怪,但是向陽作為一個整日裡遊手好閒的閒散老爺,為何在鎮民心中有如此分量。一個年輕人問身旁的中年漢子這個問題

“爹,岑夫子和青衣姑娘受大家歡迎也就算了,為什麼看 大家都非常崇拜向老爺呢?”

見年輕人問這個問題,中年漢子也就耐心解釋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三十年前咱們鎮子差點被海狼騎給屠了的事情吧。”

“可是爹,您不是也說是因為吳婉和吳平兩兄弟才惹來的海狼騎嗎?”

中年漢子眼神裡透露出緬懷的樣子,沒有直接回答他兒子的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

“我還是個娃娃的時候,向老爺就是這副模樣,到了現在向老爺還是這副模樣,連一根鬍子都沒多出來過。你覺得是為什麼?”

少年略作沉吟才說道

“向老爺應該是一名很強大的修士,壽命悠長。”

“你說得對,那你覺得咱們鎮子裡為什麼就沒有其他修士,都是普通人呢?”

“天資有限嗎?”

“咱們海陽鎮幾十年來,這麼些人口,難不成連一個稍有資質的人都找不出嗎?”

“那是向老爺不教?”

“其實我這一輩人,包括你爺爺那一輩人,都能算是向老爺的學生,只是他從來沒承認過而已。在岑夫子還未到海陽鎮的時候,向老爺就已經在教導你爺爺那一輩人讀書寫字,包括我這一代人也是如此。所以向老爺應該算是咱們海陽鎮最早的先生。後來岑夫子來了,咱們鎮子有了自己的書院,向老爺也就沒有再教你們讀書寫字罷了。”

“至於修行,向老爺前前後後教了二十年,兩三代人,但最終得到的結論就是,咱們海陽鎮人流淌的血液就是不能修行的,這結論也得到了鎮子裡的廣泛認同。”

說著還看了看自己這個兒子,說道

“你還記不記得你四歲的時候,向老爺還單獨見過你的。那時候你害羞得很,看到向老爺就往後躲,要不是我威脅你說不上去就會捱揍,你恐怕都不敢進那個門。”

說到這個,少年還是有些印象,點了點頭。

“其實不只是你,鎮裡的每一個孩子,四五歲的年齡都會帶去向老爺看一看,你想想是不是這樣?”

少年想了想,又點頭。

“是有這麼回事。”

“你們這些混小子真是不記恩情,帶你們去就是為了讓向老爺看看你們都有沒有那麼些修行的資質。但你們無一例外,都沒有。”

“那為什麼蘭少爺他們四兄妹,還有秋眉姐姐都能修行?”

“蘭少爺四兄妹本身是海狼騎後人,是吳國人。李秋眉這個妮子她母親不是咱們鎮子裡的人。這麼說你懂了嗎?”

少年回過神來了

“也就是說咱們土生土長海陽鎮的人都沒戲,那些外來的人才能修行啊。”

“是不是覺得不公平?”

“是有一點。”

“雖然咱們海陽鎮人都沒有修行的資質,但是你仔細想過咱們海陽鎮有多少長壽的人沒有?”

見少年若有所思的樣子,中年人繼續說道

“向老爺說過,一飲一啄,自有天定。咱們海陽鎮的老祖宗可能就是厭倦了修行界中的打打殺殺,才設法讓咱們鎮子裡的人都沒有修行資質,不去踏入那個世界,也就沒了那些紛爭,安安穩穩的在這片土地做一個普通人。但老祖宗終究也給咱們這些後人留下了一個寶貴的東西,那就是遠比一般人來的長壽。”

“現在你再想想,吳國一直都兵荒馬亂,這些年來,咱們海陽鎮港口船來船往下,為什麼就一直安穩太平呢?”

少年反應過來

“都是因為向老爺。”

中年人笑了點點頭

“乘涼嘛,還是得在大樹下面的。”

父子倆也不再多說話,但舉目望去,街道兩旁的人群中,似乎都有著類似的一幕發生。年輕的小輩們總是根據自己所看到所感受到的東西在評判一件事,一個人,而長者卻告訴了他們一些他們所不瞭解的內容,由自己的親身經歷來給自己的後代塑造了一個與他們認知中不同的向老爺。

見著越來越近的迎親隊伍,中年漢子跟自己的兒子說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看著常威和那幾個年輕人了嗎?”

“山莊的護衛隊,閒暇時候他們也會到鎮裡轉轉。”

“他們的父母當中,都有一方是來自海陽鎮之外,有的是吳國逃難過來的,也有的是來自其他鎮子裡。而他們現在都是有修為在身的修士了。你知道以為這什麼嗎?”

少年想不到,只是搖頭

“意味著你要好好找一個外地媳婦,爭取讓你的兒子或者女兒能走上修行之路。不是說一定去好勇鬥狠,但至少能讓他沒災沒病過完一輩子。”

少年被這個突然的話題說的有些不知怎麼作答,不過這父親也沒有再跟他繼續聊下去,只是看著迎面走來的迎親隊伍,微笑著揮著手。

雖然是蘭槍娶媳婦,但是聽見人們口中喊著自己名字的時候,向陽還是感覺很棒的。

特別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們都已經是結婚生子,下一輩都已經是蘭槍這個年齡的時候,向陽突然就感覺時間過得很快,這道路兩旁一張張熟悉的臉,自己見證了他們從一個孩童到現在身邊帶著孩童的過程,儘管這些年自己也少了到鎮裡走動,但看起來這些人應該都是沒忘記自己的。

“這感覺還不錯。”

這麼想著,就跟街道兩旁打起了招呼,見著小時候那些鼻涕冒泡,寫個字還要哭著找媽媽的小傢伙,現在兒子都已經長的跟他一樣高。

“喲,劉七,你兒子都這麼大了。”

“哈哈,向老爺,這小子都十三了。身體好得很。”

“他寫字還哭嗎?”

“您這不誠心揭短嗎?”

向陽一路走,一路聊,不多時就來到了岑夫子家門口。

見岑夫子站在門口,向陽秒懂他的意思,張口就抄了一首

“今天是個大喜日子,我也就賦詩一首。”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千里,兩小無嫌猜。”

“怎麼樣,岑夫子,這首詩你可還滿意?”

岑夫子點頭道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向莊主好文采。”

向陽可不敢承認,擺擺手說道

“抄的,抄的。”

迎親的隊伍也就進了家門。不多時,蘭槍便是揹著頭頂紅蓋頭的青衣姑娘出門上了花轎。

重新翻身上馬,蘭槍領著隊伍也就開始了歸程。

一路上也並無意外發生,一切都按照所計劃那樣的進行著。

到了改口敬茶的環節,向陽,王語,岑夫子三人坐在主位上,看著兩個年輕人忙前忙後的進行到這最後的流程,也是打心裡為兩人感到高興。

兩人先是在岑夫子面前跪下,恭敬的叫了聲“爹”,然後雙手奉茶。

岑夫子接過茶水,先看了看自家女兒,點了點頭,再看向了蘭槍,帶著長輩威嚴說

“蘭小子,今日我家青衣交到你手上,我是放心的。你這一聲‘爹’我就認下了,既然叫我一聲爹,那我自然有個當爹的樣子,你從小跟著你家莊主,想來也算是什麼都不缺,我便送你一枚玉簡,即是禮物,也是責任。”

說罷,遞給了蘭槍一枚玉簡。蘭槍也知道這枚玉簡代表的意義,鄭重的收在懷中。

兩人也就轉到了向陽與王語面前,蘭槍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向陽,恍惚間覺得他帶著自己三兄弟玩鬧的時候就是昨天一般,他始終是這樣一張年輕的臉龐,只是自己已經從哪個玩鬧的少年成長到現如今娶妻的年紀了,只是想到這些年來,只要有他在自己身後,自己也就有了做事情的底氣,他甚至都沒有批評過自己,每次都是在何時的時機用他自己的方式引導自己,這個男人就是這麼平凡卻不能被忽視的貫穿了自己的成長過程。

想到這些,蘭槍本應該敬茶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青衣轉頭看向蘭槍時,就見自己身旁的這個男人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上首的向陽,想到了什麼一般,拉了拉他的衣袖。蘭槍回過神來,並沒有馬上敬茶,而是開口說道

“莊主,這些年來我都是這麼叫您的。但不論是在蘭槍還是大哥三弟小妹的心裡,您就是我們的父親。而今天這個日子,我想要斗膽叫您一聲:爹。”

向陽也不吃驚,只是淡然的點頭,嘴裡說道

“僅限今天啊。今天過了你還是得叫我莊主。”

然後伸出了手

“茶給我吧,涼了可就不好喝了。再說鄉親們都等著開席呢。”

一對新人也就恭敬的給向陽敬茶,嘴裡喊著

“爹,請喝茶。”

向陽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接著對兩人說道

“老二,你以前調皮我不管,我就當你是個孩子,但是你現在已經有了家室,有了牽掛,那麼你就應該儘快的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我相信你能做到的。我但凡聽說你有對不起小青衣的,我打斷你的腿。知道了嗎?”

得到蘭槍的肯定答覆後,接著看向青衣,眼睛裡露出了明顯的偏愛

“青衣啊,以後你就是我女兒了,這小子要是欺負你,就跟我說知道嗎?”

說著還從袖子裡摸出了一枚劍形吊墜,交到青衣姑娘手上。

“這是保命的好東西,遇到危險神念激發就行。當然,在修行過程中要是遇到什麼問題,也可以來問我。”

“青衣謝過爹爹。”

這聲爹爹,可把向陽美壞了,嘴角上揚的壓都壓不住。再次摸出了一枚玉簡,遞到了青衣手中

“這是我寫,不,抄的一些詩詞歌賦什麼的,想來對你有些用處,拿去用,不夠我再抄點給你。”

“謝謝爹爹。”

輪到王語,她倒是說的一些正常的,比如早點要孩子什麼的,兩人也都一一應下來。

拜堂儀式完結之後,就剩下了熱鬧的酒席,向陽也是帶著酒在席間往來穿梭,每個桌子都坐坐,跟熟識的人聊聊天,喝兩杯酒。席間伴隨著各種插科打諢,喧囂一直到了晚間,眾人在莊子裡吃過晚飯才各回各家。在王語的倡導下,來吃席的人們走的時候或多或少都帶了些酒菜回家,畢竟莊子裡就這幾個人,吃不了多少東西,剩的飯菜也不浪費。

相對於白天的熱鬧,晚間的莊子裡就顯得很是靜謐。送走了最後一個來幫忙的婦人後,幾人都坐到了堂屋門前的大院子裡。

“這段時間,你們為了蘭槍的事情都辛苦了。”

梅琴看著小兩口坐在一邊說著悄悄話,不由得有些羨慕

“莊主,你給我也說一門親事吧。”

此話一出,在座的都笑了起來。王語忍不住打趣道

“怎麼,看到老二娶妻,眼紅了?”

“就是突然覺得兩個人待在一起還挺好的。”

菊生在一旁起鬨

“大哥,你思春了。”

竹劍深以為然的點頭,並且補充道

“你們是不知道,老大這些天說這事情說的我耳朵都要長繭了。就想要莊主出面給他說個親事。”

向陽瞪了竹劍一眼,再看向梅琴,見這個小子還一臉期待的盯著自己,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將他扔出門外

“滾蛋,礙眼睛。”

梅琴直接屁顛的跑回來,也不多說話,就拿熱烈的眼神看著向陽

向陽被他盯得沒辦法,只能開口說道

“你小子也不看看,人家老二和青衣好歹是兩情相悅,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為了這一份感情能有結果,彼此都在付出。而你看看你自己,你說你每天除了編排我,你有認真去跟一個女孩子好好相處嗎?”

王語也說道

“老大你是對哪家姑娘有好感嗎?王姨去給你說。莊主他出面就太正式了些,以你家莊主在鎮裡的地位,人家是答應還是拒絕呢?所以就讓王姨先去給你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