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離開皇宮後,去了一趟落煙堂,當面向宋元璟告別。宋元璟看她空空的行囊讓她稍等一會。

一刻鐘後,他回來了,給她帶來一個大行囊和一大個錢袋。

“我不能接受這些東西。”

“你如果想讓我安心就拿著。我只是讓你考慮一下身份,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決定離開了。你什麼時候回來,永安王府都歡迎你。”

宋元璟捨不得她離開,不管她是誰,這段時間的相處覺得她都像家人,尤其是她對寶兒。但是這個事情既然說破了,她肯定不會再留在京城了,他有些後悔自己在大寧寺的說的那些話。

隨心沒有怪他,至少在這裡他是第一個讓她感到溫暖的人。

“我就不跟王妃和寶兒告別了,保重。”

她轉身就出去了,宋元璟看著她騎馬東去。隨心邊騎邊哭,眼淚隨風飛走。她出了城門,就把去哪裡決定交給小白了。“最後還是隻有你和我。”她對小白說,“不屬於我的東西我就不該惦記,咱們走,重新看世界去。”

隨心離開當日,寢宮裡就變得安靜了。宋元琛還是習慣性地往那個方向看,他總是希望還能聽見她那爽朗的笑聲。幾日後,他心中變得越來越煩躁了,對著那死一般的靜寂,他連批奏摺的心情都沒有了。小文睿也不常來了,只是定期地來請安,臉上也沒有調皮的笑。

他又來到了永安王府,宋元璟給他泡了一杯安神茶。

“為何會如此心神不安?”

“她為什麼會走?”

“你知道她不是落兒,走是遲早的事,當初我就擔心過這個問題,”

“我已經習慣她在宮中了?”

“你是捨不得她還是捨不得那張臉?”宋元璟認真地問。

“我也不知道,我半年前就知道她不是,但是我還是不想她離開。”

“隨心是個很單純的姑娘,你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之前,這是最好的結果。就像你說的,也許落兒就忽然出現了,你不是一直靠著這個信念等下去的嗎?”

宋元琛也不知自己對隨心是什麼樣的感情,她總是會和清落重合,剛開始他一心認為隨心就是清落,他把自己對清落的寵愛都放在了隨心的身上。但自從知道她不是她,他就分不清自己對她的感情了,有時他覺得是因為她的臉,有時是因為她這個人,她和清落一樣,身上總有一種東西吸引著他,想讓他靠近。

“你知道她去了哪裡了嗎?”

“不知道,她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去哪裡由小白決定。”

“她倒是真隨性。”

宋元璟沒有告訴他自己在大寧寺告訴她的那些話。既然確定她不是清落,長痛不如短痛,該斷則斷。不過他心裡也是擔心,她在外面的情況。

隨心由著小白走著,宋元璟給她準備的盤纏比蔣家還多,她想只要看看新的東西,宮裡的一切就會忘了。只要出現那張臉,她就讓小白快跑,直到他們都累了為止。

他們走過一城又一城,天曆十一年四月底,隨心來到了江州。江州在青江沿岸,江北是江州,江南屬於池州。隨心聞到到江南的氣息,依依的楊柳,清清的江水,這裡的風也是柔柔的,像是姑娘在輕聲細語,一眼隨心就愛上此地了。

她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棧,次日,下起了雨,她買了一把傘,走在青石路上。細雨在青草叢中淅淅吟詠,如煙如霧,悽婉靜美。隨心站在一小橋上,看著灰牆瓦房,井井有序地排列在小河兩旁,簡單又不乏味。

她想起那紅牆黃瓦,也許這裡才是她的生活。

她在雨中慢行,覺得自己的心也慢慢被雨水衝得純淨。迎面來了一輛馬車,馬伕沒控制好速度,濺了她一身的水。馬車在前面停下,下來一位秀麗的少婦,她向著傘下的隨心說對不住。

“無事,只是幾滴水而已。”隨心說。只見少婦忽然盯著她看。

“姑娘看著好面熟。”

“我初到江州,這裡並無親朋好友。”隨心笑著說。

“不知為何看著姑娘覺得親切,前面即是寒舍,姑娘可否進去喝杯熱茶,略表我的歉意。”

隨心看著她真誠的眼神,心想走累了歇歇也好。

隨心跟著她來到前方的巷子裡,她拉著隨心的手下馬車。她進門就讓人請老爺出來。

隨心坐大堂裡,雖是小門小戶,卻也溫馨和諧。過了一會,走來一位中年青衫男子。

“夫君,你看,她像不像白兄弟。”

隨心只見他們夫婦都看著她,她想自己又像什麼白兄弟,難道自己的臉走到哪都是像別人嗎?

“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我叫隨心,我剛到江州,肯定不是你們口中的白兄。”隨心笑著說。

“你看她笑起來是不是更像了。”

“姑娘家中可否有兄弟?”

“無。”

“姑娘冒犯了,我叫李克勇,本是金陵人士,前些年攜妻子在此定居。因姑娘像極李某的一位故友,冒犯之處請原諒。”

“原來如此。我只是路經此地,見風光無限便想駐足停留,不想遇到少夫人,亦是緣分。”

“拙荊在此地無友,在家中亦是煩悶,這幾日她總想出去看看,難得跟姑娘有緣,如不嫌棄可與她結伴同遊。”

隨心看向少夫人,只見她的眼裡充滿了歡喜,這是老夫對少妻的寵愛吧。

“少夫人不嫌棄,隨心樂意奉陪。”

“你叫我青蓮即可。”少夫人說。李克勇好久沒見夫人如此開心了。那個白公子曾是青蓮心中的一輪明月,現在瞧見隨心亦有不同的情愫。

他們問隨心來自哪裡,要去何處,還問她為何單獨離家。隨心也總是笑著一一回答。一盞茶盡,隨心瞭解到原來李克勇現在江州老王爺永定王府上謀事,他們口中的白兄當年在金陵曾經幫過他們一個大忙,但他們沒說具體什麼事。他們聽說隨心是大夫更是親切。

幾日同遊,青蓮覺得隨心很親切,同她說了自己的煩憂之事,原來是這些年,她都無所出。她說李克勇不納妾,心中有疚。

隨心為她診脈,意是宮寒之體。

“你的身體需細細調養,並非不可能。”隨心說。

“真的嗎?你能為我調理嗎?如能為他產下一兒半女,青蓮感激不盡。”

“我盡力,還需青蓮好好配合。”

“為了方便治療,隨心能否住到家裡,夫君在家時間甚少,有你在就有伴。”

“不了,隨心自由慣了,有時想起看花,有時想起賞雨,有時只想縱馬馳騁,你如有需要就來煙雨客棧找我。”

“真羨慕隨心的恣意瀟灑的生活。”

“只因心無所掛。”她說,宮裡的人是這樣希望的吧?

隨心就這樣在江州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