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另一邊獨自返回酒店的張博年,立刻就找來了沈洪波。

這位老兄此時正在值班室打瞌睡,聽說張隊又回來了,還要見自己,別提有多不情願了,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而且人家還是吃皇糧的大官,這個面子是必須要給的。

“張隊,什麼事?”沈洪波帶著點怨氣說地這話,說完就後悔了,暗想這張隊長不會要兇自己了吧。

張博年當然也明白沈洪波是什麼意思,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看他蓬頭垢面的模樣估計都已經睡下了,“不好意思沈經理,我還得麻煩你安排一下你們這邊值夜班的員工辦點事情。”

沈洪波嚇了個激靈,立刻清醒了不少,“張隊,該不會是我們酒店出什麼問題了吧?”

張博年搖搖頭,為了避免這些人胡思亂想,他有必要清晰明瞭地解釋他為什麼這麼要求,“是這樣的,我們懷疑目前正在尋找的一個證人可能就住在你們這裡,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以及保護你們酒店的形象,我們就不連夜開展行動了,但是為了避免這個證人利用晚上偷偷溜出去,所以還需要你們配合,把酒店的大門守好。”

沈洪波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張隊您放心,你們這麼替我們酒店著想,我一定投桃報李,今晚值班的連同我在內一共有四個人,就算是一晚上不睡,我們也一定給你把這個門關守好!”

他拍著胸脯保證,樣子格外的真誠。

張博年緩了口氣,說:“也沒必要太緊張,囑咐大傢伙按部就班地來,就是有要出門的客人,你們找個適當的理由記錄一下房間號和聯絡電話就行,注意不要過分誇張。”

沈洪波當即表示領導放心,我們一定辦得妥妥的。

張博年當然不會完全指望這幾個人能夠堅持一晚上,不過他現在也的確還沒辦法來吧檯看著大門,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梳理一下。

他獨自一人來到了值班室,關上門後拿出了紙筆。

接著,他在紙上寫下了兩個人的名字:魏長征、趙雅。

老實說,如果不是今晚趙雅給自己打電話坦白她撒了謊的事實,他直到此時都不會懷疑這個女人。

然而當他知道趙雅在昨晚是見過趙國棟的,而且他還有一封疑似交代七年前的案件真相的信,這無疑加重了她報復殺人的嫌疑。

難怪她從一開始就認準了是趙國棟害死了魏聰,因為那封信裡趙國棟的疏忽也是“殺死”魏聰的其中一環。

雖然信的內容的真實性還有待考究,但這不妨礙趙雅早已信以為真。

身為趙敏的妹妹這件事情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瞭解了全部事情的經過還能按下不表。

因為在張博年看來,趙雅不應該等到此時才告訴自己昨晚的真相以及信的事情,她如果心裡沒鬼,早在發現趙國棟的屍體的時候她就該主動交代昨晚見過死者的事實。

就像陳飛和魏長征那樣,才是正常面對警方的時候該有的樣子。

她這時候跟自己坦白,反倒有點像是感覺事情進展順利而後在自己面前的顯擺,張博年甚至懷疑趙雅之所以拖到現在才說,正是為了等待於彩堂的死亡。

因此哪怕趙雅哭得那麼楚楚動人,他也的的確確有心動的瞬間,可她的嫌疑在張博年這裡卻是不降反增。

作為一個成年人,趙雅顯然是有理智和智商的,這樣的一個女人竟然會因為害怕警方懷疑自己而隱瞞與死者間發生的事情,這實在說不過去,白白浪費張博年此前對她的良好印象。

因為姐姐和外甥的死,趙敏將壓抑已久的怨恨終於在今日的忌日上釋放出來,她有殺人動機。

時間呢?趙雅昨天是11:30左右從公司借的車輛,18:56來到趙國棟家所在的小區,19:55帶著被服務員高臣臣送回來的趙國棟離開小區前往山海天,一路暢行無阻的情況下,大約在20分鐘後來到了劉家橋,此時趙國棟從車上下來,而趙雅則原路返回回自己家裡去了。

如果這次趙雅又撒謊了呢?她沒有離開,而是尾隨趙國棟並伺機打暈了他將他搬到海邊淹死呢?

好像也不太合理,趙雅無法把失去行動能力的一個大男人徒手從路邊搬到海邊,而且在那個時間點海邊雖然下雨了但是卻不能保證完全沒人,更何況在海灘旁邊就是集體宿舍區域,萬一有人看到她怪異的舉動,一定會過去檢視情況的。

而且調查的結果是,昨晚在死者死亡的時間段內出現在海邊的遊客並沒有看到過死者,她又是怎麼做到讓趙國棟第二天出現在那裡的呢?

至於單晴,趙雅和單晴是一個公司的同事,雖然分屬於集團和分公司的區別,但兩人是經常見面的,因為趙雅是財務,而單晴是店長。

她們兩人的關係如何雖然還需要跟禮品店的店員求證,如果得到了證實,那麼趙雅要進入單晴家裡也不是不可能,而單晴穿著睡衣見趙雅也就可以理解了。

問題是趙雅一個女人真的能在那麼血腥的場面下保持冷靜,完成從割腕到捂枕頭再到收拾殘局,從容離開這麼一系列的事情嗎?

她真的有這個本事嗎?

於彩堂的死並不需要當面下毒,趙雅經常出入酒吧,她有大把大把的機會找到於彩堂的酒,然後投藥。

看來需要再去查一下那輛黑色大眾車的行動軌跡以及趙雅所在的小區的監控畫面,看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返回自己的住所。

至於第二個有嫌疑的人——魏長征,張博年回想起早上的時候跟他交談的畫面,當時他就非常坦然地交代了昨晚和趙國棟的糾紛,從他的角度來講,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場連續殺人事件,而只是單純地覺得警方或許會懷疑自己有殺害趙國棟的動機,理由就是昨晚篝火晚會的衝突。

他主動交代衝突的方法非常合理地規避了自己對他的懷疑,不過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懷疑起這個人的嫌疑了呢?

大概是在分局開會的時候,梓涵提出的兇手是報復性殺人的想法,當年的案件讓魏長征同時失去了前妻和兒子,從沈洪波以及其他村民的口中也可以得知,魏長征是深愛著他的前妻和兒子的,至少並不會向他表面看上去的那麼淡定。

趙雅說魏長征也知道信的內容,一場有預謀的殺人卻因為意外讓另一個無辜的家庭遭受滅頂之災,恐怕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接受這一事實。

然而魏長征是一種什麼狀態呢?在晚上的篝火前,他說於森也付出了代價,說什麼都過去了,這該是一個失去妻子和兒子的丈夫該說的話嗎?趙雅都要比他表現得更痛恨些。

在面對自己的詢問的時候,他說趙國棟雖然脾氣很衝,但對自己還算尊重,兩家關係雖然很淡,但兩人見了面還會打招呼,甚至還會在一起喝酒。

他未免也太大度了吧?難道周圍人的眼睛都出了問題,他並沒有那麼愛他的兒子,對前妻也沒有什麼深厚的情感?

這還不是唯一不合理的地方,魏長征在昨晚案發時間的不在場證明和時間線才是最大的問題。

他在21:31回到酒店只待了十分鐘就又離開了,再次出現就已經是23:00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足夠他做很多事情了,更何況酒店的位置還是正中間,如果他速度足夠快的話,或許真的有可能實現兩地殺人的手法。

然而他卻拿散步這種荒唐的理由來搪塞自己,雖然他說的很認真的樣子,但張博年就是覺得這個理由很離譜。

明明都知道要下雨了,明明都提早收攤回來了,卻還是在十分鐘後又出門了,冒雨散步這麼有情調的事情魏長征那粗人可幹不出來。

他沒有開車,陳梓涵在從單晴家來海邊的路上有計算過時間,她是一路小跑的,卻還是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的樣子,也就是說,光是花在路上的時間就得四十多分鐘,他真的有時間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完成連續殺害兩人的動作嗎?

就算他是訓練有素的,心智和體能都遠超常人的專業殺手,也不可能在疲於奔命後返回的時候還是一副閒庭信步的模樣,而且張博年有注意過監控,魏長征回來的時候身上並沒有溼,也就是說他是有打傘的,要打著傘來回跑更是難上加難的。

相較於前面兩個死者,要殺死於彩堂顯然容易很多,可魏長征得多麼得託大和自大,才會幹出在自己經營的酒吧裡下藥,讓於彩堂死在自己面前這麼離大譜的事情啊。

他辦過不少案子,有高智商的罪犯,也有低智商的蠢賊,可無論他們聰明與否,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地讓自己的嫌疑最小。

魏長征既不聰明也不笨,他直接在自己的地盤殺人,是為了昭告全天下,他是個殺人大魔王?

別搞笑了,他是個穿林打葉,滴雨不沾的人,不會做出這種蠢事的,哪怕是要殺於彩堂,他大可以在醫務室動手腳,哪怕是在於彩堂下班的路上呢?

哪裡不比在自己的酒吧殺人強?

張博年心裡感嘆,真相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緊接著,他又在這兩個人的名字下面有些下了兩個人的名字,他們分別是:姚秋、於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