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初陽將升未升,天還是矇矇亮的時候,就有一個女生急匆匆的來到海邊。

她拿著手機,開始視訊通話,電話那頭是個睡眼惺忪的男生,兩人互訴衷腸,說著海誓山盟的話,兩人似乎是約定了要一起吹著海風看太陽昇起的,雖然男生這次沒能陪著女生一起來,但辦法總比困難多。

女生昨晚其實睡得並不好,晚上十點來鐘的時候海邊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本來以為下一會兒就停了的,結果後面突然就變成了瓢潑暴雨,噼裡啪啦的雨點打的她提心吊膽的。

好不容易等到雨停的時候已經是兩三點鐘了,卻沒想到後半夜又開始出現了層出不窮的蚊子,因為蒙古包周圍的蚊子實在太多了,就算是掛了蚊帳也總還是有蚊子鑽進來。

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興致勃勃地起了個大早。

有什麼比跟男朋友一起看海邊的朝陽更浪漫的事情呢?

然而,當她踩在沙地上的那一刻,比蚊子可怕百倍千倍的東西赫然映入眼前,女生不自覺地驚呼起來,手機隨著她的尖叫聲落在地上,只剩下那頭男生不停地呼喚聲。

接到報警電話後,分局刑偵大隊立刻派出了警員前往,由刑偵支隊副隊長張博年帶隊,警員宋明,警員李鵬凱,實習警員陳梓涵以及法醫陳東和痕檢的技術人員隨行。

其實本來是該大隊長參與帶隊指揮工作的,但是身為大隊長的劉建國去了市裡開會還沒有返回,分局這邊出於事態緊急的考慮,優先集中現有的警力出警。

因為涉及到命案,他們不敢懈怠,雖然時間較早,但還是先行組織了兩隊,共計八人的小組火速前往,在即將抵達的時候卻發生了意料之外的情況。

昨夜的暴雨竟然造成了嚴重的塌方,通向山海天旅遊度假區的主幹道路竟然被泥土覆蓋,道路左側就是引發塌方的山丘,右側是一片池塘,把腳下的路堵得死死的,別說汽車沒法通行,就算是徒手攀爬都得費些功夫。

“張隊,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得爬過去?”實習警員陳梓涵有些膽怯的詢問。

“別鬧,看到下面塘子裡的沙土了沒?這種程度的塌方你要徒手爬上去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危險,這不是攀巖,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只會適得其反。”

張博年看著面前泥土、石塊和樹枝混合而成的障礙物一陣頭痛,據他所知,這條路是通向山海天旅遊度假區的唯一一條道路,昨晚風雨確實很大,但會造成這樣的破壞力屬實出人意料。

估計是因為時間還早,他並沒有接到塌方的通知,他看了看手機的時間,這才剛剛五點半啊,如果要等到有關部門來疏通道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到時候命案現場被破壞,線索丟失,恐怕會對破案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

陳梓涵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心情複雜,既興奮又緊張,提議難免有點上頭,聽到張博年的話覺得在理,忍不住嘟囔道:“天吶,這不就成了偵探小說裡經典的暴風雪山莊模式了嗎?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出不來。”

張博年一愣,說:“別胡說,你這是小說看多了吧,而且凡是涉及到暴風雪山莊的,通常都是一人以上的連環殺人案,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陳梓涵趕緊捂住嘴巴,她在警校是出了名的烏鴉嘴,“話說回來,呼叫中心說是在海邊發現的死者,這種情況一般不都會被第一發現者報為意外死亡嗎?對方為什麼說是謀殺?”

張博年邊用手機搜路線,邊說:“估計是因為死者身上有明顯的人為製造的傷痕吧。”

陳梓涵點點頭,應該是吧。

“李鵬凱,聯絡路政那邊,通知他們儘快處理,時間不等人。”張博年對身後名叫李鵬凱的警員說道。

“張隊,我剛才問了一下親戚,他說山坡另一邊好像還有一條小路,雖然是土路泥濘了點,但好歹車輛是可以開過去的,比咱們爬過去或是等救援是不是要好一些?”坐在後排的另一個刑警宋明,宋明說道。

張博年聞言立刻掉頭,真好,暴風雪山莊是不存在的,“我就說天無絕人之路,感謝你的親戚。”

雖然繞路和顛簸的土路延緩了他們抵達案發現場的時間,但至少當警車到達的時候,眾人沒有那麼狼狽,張博年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

他一路上最擔心的就是案發現場被破壞,雖然到底是意外死亡、自殺還是他殺還不確定就是了。

好在現在是清晨,圍觀的人數粗略估計也就十幾個人,張博年等來趕到的同時,景區內的輔警和保安也趕了過來,他們是接到人群報案的,時間上相較於刑警方面會晚了些,此時兩撥人碰頭,張博年便立刻安排工作,疏散人群的同時做好警戒和詢問工作。

他穿過人群,亮明身份,“警察,麻煩讓一下。”

圍觀的人群也看到了這一行人,順從地讓開一條路讓他們透過,令張博年沒想到的是,意料之中的混亂並沒有發生。

在人群的前面,通向海灘的臺階底下是四個高矮不一的少年組成的人牆,他們雖然各玩各的手機,但看到警察到來的時候一個個的敬禮問好:“警察叔叔好!”

“什麼情況這是?”宋明都驚呆了,他們還想著趕快過來拉警戒線呢,沒想到這幾個孩子倒是幫了他們大忙。

陳梓涵則是脫口而出道:“怎麼是他?!”

“你認識他嗎?”張博年問。

陳梓涵理會回過神來,慌忙解釋說:“哦不是,我好像是認錯人了。”

張博年疑惑地看著遠處的沙灘上躺著的屍體,而在那具一動不動的屍體旁邊,蹲著一個同樣一動不動,宛如雕塑的青年。

旭日東昇,將青年消瘦的臉頰刻畫得稜角分明,這畫面竟然還有幾分美感。

“你是什麼人?”張博年沒有欣賞美感的閒工夫,他關心的是屍體,是案件。

青年人聞聲而起,露出他燦爛如星辰的笑容,“警官您好,我叫陳飛,是一名兼職導遊。”

他在起身的同時,目光也在幾個刑警身上游走,在看到走在最後邊的陳梓涵的時候,他的眼睛不由地一亮,剛要伸手出聲打招呼,卻被張博年打斷。

這一切當然也都被張博年看在眼中,他只當這個年輕人是因為看到了美女刑警覺得特別,並沒有多想。

“導遊?”張博年頓了頓,目光集中在屍體身上,“你是報案人嗎?”

“是的。今天早上大概5點左右的時候,我團隊裡面有個女生經過這片海灘,然後就發現了死者。”

張博年點點頭表示瞭解,示意警員宋明過來,“行,感謝你的配合,一會兒會由我的同事對你做一對一的筆錄,還有那個目擊者的女生也要做筆錄,希望你配合。”

“明白。”陳飛答應下來,便要跟著宋明離開。

張博年追問道:“那幾個孩子是你安排的?”他指的是起到警戒線作用的四個孩子。

“恩,聽到驚叫聲後我就從那邊的集體宿舍跑了出來,那時候海灘上除了死者就只有她,我擔心其他人聽到動靜過來湊熱鬧會破壞現場,就讓那幾個孩子過來站崗了。”

張博年不禁細細打量起陳飛來,這個一臉人畜無害的青年人竟然會有這麼冷靜的頭腦,“你的安排的確幫了我們大忙,但是你讓幾個一看就是未成年的孩子近距離接觸命案現場,對他們的心理也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陳飛笑了笑,說:“警察同志,你應該還沒有小孩吧。”

張博年皺眉,他不是沒有小孩,而是剛有小孩,老婆還在自己爹媽家裡坐月子,可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覺得自己說的不對嗎?

“我得承認讓孩子來負責警戒確實不太妥當,但這畢竟事出有因,我也是有考慮到他們幾個人都是性格活潑,膽子很大的男孩子,應該可以勝任,當然我也有徵求過他們本人的意願就是了。更何況這幾個孩子最開始或許會害怕,但是死者對他們來說畢竟只是毫無感情的陌生人,他們的心靈沒那麼脆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張博年不由地看向那幾個湊在一塊打遊戲的小孩子,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的確不像是受到驚嚇,“既然說到這了,我想問問你為什麼打報警電話的時候說這名死者是被人謀殺的?”

現場的情況張博年都看在眼裡,死者平躺在沙灘上,面無表情,表面看上去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外傷,衣服也沒有明顯破損,只是有點溼,這種情況下報案人首先想到的應該是意外才對,畢竟每年盛夏都會發生這種悲劇。

更何況昨天晚上還下了一整夜的暴雨,估計海浪也小不了,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如果還有人不知好歹地靠近海浪玩耍或是趕海,被海浪捲進海里,鬧出人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然而陳飛的報警電話卻直接了當地說死者死於他殺,這不禁讓張博年疑惑,他是怎麼做出這樣的判斷的。

他本來並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問他這個問題,但剛才陳飛懟他的話讓他覺得面子上有點過不去,隨即也就想要刁難一下陳飛。

陳飛倒是不以為意,解釋說:“其實很簡單的,我發現他的手機、錢包還有手錶都不見了。”

張博年回頭看向死者,他一身短袖短褲,只有褲子上有兩個布兜,褲子已經被海水打溼,貼敷在腿上,確實沒有盛放任何東西的輪廓。

“那又怎麼樣?昨晚風浪那麼大,誰也不能保證死者的這些隨身攜帶的東西不會被海水捲走。”

陳飛繼續說:“這不太可能,就算是手機和錢包有可能吧,那麼手錶呢?他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手腕更是連道劃痕都沒有,他的手錶總不可能被海浪開啟錶帶帶走了吧。”

陳飛開玩笑式的發言讓張博年很是不爽,“你的意思是有人圖財害命?”

陳飛攤手直言道:“至少從屍體呈現出來的情況是可以做出這樣的假設的,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兇手故意偽造的假象。”

張博年再次對他的配合表示了感謝,並示意宋明帶陳飛去做筆錄。

現場的勘探和死者的死因分析的工作就交給陳法醫和痕檢的同事們了,張博年目送陳飛離開,看著死者周圍只有陳飛留下的腳印,“等一下,陳飛是怎麼知道死者身上有那些東西的?”

李鵬凱在旁邊說道:“頭兒,我總覺得這小子很有問題,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就像是親眼見到死者死亡似的,咱們以前不是也辦過一起殺妻案嗎,當時的報案人,也就是死者的老公就是殺人兇手,我看這小子很有可能……”

“不會的!”陳梓涵打斷了李鵬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