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二十一年一月十三。

又一個年過去,自十九年時連吐兩次血之後,將四十三歲的東方宇盛對政事愈發力不從心。

眾朝臣都將東方宇盛的變化看在眼裡,也曾再度提起立太子一事。

可東方宇盛依舊是不同意。

十九年可算多事之秋。

短短一年間,他的皇子,廢了一人,幽禁三人,封王四人「1」。

他本就十個皇子而已,如今只剩下五個了。

五個皇子中,東方瑾瑜是一早就不堪重用的了,留著,也不過是牽制別的皇子而已。

而東方瑾琮,處事不驚心繫百姓,和皇子中最為儒雅隨和的皇三子東方瑾璜交好,東方宇盛對他一向放心。

更何況,東方瑾琮他頗有先帝的風範,寵辱不驚,在東方宇盛終於肯正眼看他之後,就對他愈發賞識。

至於東方瑾璿和東方瑾琿,兩人同日出生,平日裡玩得也好。

他們最羨慕的就是早早封王了的東方瑾璜,瞧著就是沒什麼志氣的。

不過,兩人一向多得太師太傅等人讚揚,也是個有學識有智慧的。

而東方瑾琪,曾是東方瑾瑛的生母常傾臻一派的皇子,可平日裡似乎極嚮往畫上的山水,曾經上過兩次奏摺說要出宮遊山玩水,都被東方宇盛駁了回去。

如此一來,後宮中的皇子,似乎也都定型了。

至於立誰為太子讓誰繼位,不過是看東方宇盛的心意罷了。

而今日,朝堂之上。

東方宇盛說著昨夜收到的凜國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嘉寧公主的家書。

凜國如今的王后,嘉佑國的嘉寧公主東方幼桑,於一月前病逝。

此訊息一出,朝臣又開始面面相覷。

今日恰好是昔日與凜國的十五年之約結束的時候,昨夜家書才送到,很難不讓人懷疑凜國如今的王——成羽的野心。

“皇上,凜國王之心,昭然若揭,”被東方宇盛冷落了許久的朱丞相終於逮到機會,第一個開口,“臣只怕,要開戰。”

御史大夫秦大夫摸著鬍子,“十五年了,凜國休養生息,只怕昔日一戰的虧損,也全養回來了。”

“皇上,”殿閣大學士倒是想到別的地方去了,“嘉寧公主薨得蹊蹺,臣只怕,凜國會再妄想讓我嘉佑國的公主和親!”

“不可!”

安王一早想到這個可能,此時聽見別人提起才厲聲道,“莫要說如今我嘉佑國沒有適齡的公主,就算有,又豈容他們隨意糟踐!”

“嘉寧公主不過三十歲,一向身子康健,卻薨逝在這個時候,若我們再許和親,豈不是表明,我嘉佑國的公主,供他們凜國,取之不竭用之不盡「2」!”

聽罷,朱丞相偷偷看了東方宇盛一眼,大著膽子道,“說起來,這容惠公主……”

“放肆,”安王強壓打人的衝動,“朝暉也是你能隨意覬覦的?”

朱丞相訕笑,“不過是下下之策罷了,凜國是否兵強力壯還未可知,一切都要有所準備。”

說罷,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東方宇盛的表情。

自東方瑾珺同魏氏同日被廢起,他就多有惶恐。

也是自那日起,東方宇盛驀然就冷落了他,開始重用殿閣大學士。

這殿閣大學士本就相當於是丞相一職,不過細微之處略有不同。

如今殿閣大學士被重用,他是真的害怕不日他將被架空。

也都怪宮中那個女兒不爭氣,竟然只生下一個公主,果然是同她那母親一樣,是個沒用的東西。

不過,如今還是先猜測好東方宇盛的心思才更重要。

他記著,昔日凜國和親,東方宇盛是堅持和親的。

而如今,東方宇盛已經愈發年老糊塗,因此可能也貪圖安逸,和親了事。

更何況,從前是安王親自出馬,才大敗凜國,如今安王也可算年事已高了,東方宇盛究竟會怎麼選擇還是未知數呢。

“瑾瑜,”在朝堂之上短暫的安靜之後,東方宇盛終於再開口,“你怎麼看?”

東方瑾瑜出來拱手,“父皇,兒臣以為,不如打。”

“為何?”東方宇盛揹著手,顯然是同意這一說法。

東方瑾瑜依舊是拱著手,“兒臣以為,嘉寧公主的薨逝,不過是凜國試探的手段。”

“若父皇再許和親,凜國就會以為我們好欺負,定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索取。”

“到我們已經無法被索取的時候,凜國定會以此為藉口開戰。”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一開始就不退讓。”

“對,”東方瑾瑜話剛落音,安王就立馬附和道,“皇上,若可以,臣願意出戰!”

東方宇盛頓了頓,“也好,也好,也算輔佐輔佐小輩。”

“不過,一切都要看凜國想怎麼做。”

東方宇盛又道,“若無什麼事,就都退下吧,安王與瑾瑜,瑾琮,瑾璿,瑾琿,瑾琪隨朕到御書房。”

話音落,眾朝臣紛紛高呼萬歲,而後退下。

而御書房內,東方宇盛究竟和他們談了什麼,無人知曉。

三月初一,凜國派了使者到京。

只說,王后嘉寧公主已逝,十五年之約已到,可凜國的王一直惦念著同嘉佑國交好,希望嘉佑國再出一個公主和親。

在宴會之上,觥籌交錯之中,東方宇盛直接說了“不”。

那使者面上無光,只沉著臉說,若嘉佑國不同意,那兩國之間再無關係,這樣一來,凜國無論做什麼都是合情合理。

安王嗤笑。

他直言,嘉寧公主在山野間尚且可以健康長到十八歲,到了凜國不過十二年,從王妃到王后,被凜國“好好養著”,倒是丟了性命。

誰不知道凜國狼子野心,嘉寧公主薨逝得蹊蹺又巧合,這是天下人都看得到的事情。

那使者打翻了宴會上的酒杯,甩袖離去。

三日後,凜國使者離京。

五月十五,凜國朝嘉佑國下了戰書,明言將於六月初一,正式朝嘉佑國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