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愉大笑著轉身離去,他的笑聲極為可怖。

徐知顏拼命地捂住耳朵,渾身無力。

街上的行人太多,容辭無法動手。

只好將徐知顏攔腰抱起,放到馬車裡。

徐知顏緊緊抓著他的衣襬,不斷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容辭將她摟入懷中,收緊雙臂。

“不是你的錯。”

這是他做過最為逾矩的事。

從靳府回國公府的路上很長,徐知顏也許是過於緊張,也許是這段時間疲累不堪,重生的秘密她一個人她倚靠在容辭懷中,沉沉睡去,可抓著他衣襬的手並沒有鬆開。

容辭回府之後,囑咐管家將鬱塵找來。

鬱塵推開書房門,便覺得屋內氛圍尤其冷寒,抬頭一看,嗬,殿下的臉更冷!

冷得他脖子不自覺一縮。

“殿下。”

“派人盯著宋懷愉,保護好三小姐。”

“是,殿下。”

容辭望著庭院中凋零的木芙蓉,右手緊握成拳。

他忽然想到,既然宋懷愉都能想起前世的事,那別人也會像他這樣,突然記起來嗎?

宋懷愉駐足停在一個二進院門前。

這是京都最為偏遠的城北,住的都是殷實人家。

他一身錦衣,站在這條巷子中,顯得格格不入。

有個買菜的大娘路過他身旁,不斷在打量,心裡暗驚,這人身上的衣裳,足夠再買一個二進院了。

一邊看,一邊在心裡盤算。

身後傳來一聲提醒:“寬大娘,看路。”

那大娘聽到提醒才扭過頭看路,嚇了一跳,險些撞上這棵大棗樹。

大娘心虛訕笑,向後點頭致意:“多謝菲姑娘。”

宋懷愉聞言側目一看,果然是徐知菲,她穿著一身淺色紗衣,手裡也提著菜籃,一副從良的模樣。

當宋懷愉的視線與徐知菲對上時,他們在對方看到那抹同樣的狠戾,宋懷愉才緩緩笑出來。

他都沒變,徐知菲怎麼會變呢?

“你怎麼來了?”徐知菲一邊說,一邊推開門。

小院中,有一棵棗樹,棗樹下有一方小桌,一身布衣的趙氏正在清掃院子,看到女兒背後一身華衣的宋懷愉,她無措地將手往布裙上擦了擦,拘謹地招呼宋懷愉。

“宋公子坐。”

說罷她又進去搬出一條長凳,放在小桌旁,用袖子擦了擦,抬手招呼他坐。

“趙夫人認得我?”宋懷愉有些好奇,他可不記得自己跟這位姨娘碰過面。

“那日國公府籌辦壽宴,我見過公子一次。”

宋懷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趙氏欸了一聲,轉身進屋抬了一個食盤出來,上面蓋著四個杯子,還有一盞茶。

她麻利地翻開杯子,倒好茶,站到一旁,緊張地說:“公子嚐嚐這茶。”

徐知菲在一旁看的直皺眉,將手裡的菜籃一把塞到趙氏手裡。

趙氏後知後覺,笑了笑:“你們先聊著,我去做飯了,宋公子,中午便在這用飯吧。”

順著趙氏殷切的目光,宋懷愉點了點頭。

趙氏走後,徐知菲又從堂屋裡拉出一條凳子,不經意道:“別介意,你這是我們自立門戶後,第一個上門做客的人,所以我娘才這麼殷勤。”

宋懷愉的目光落到桌上杯子的杯壁,積著一層泛黃的茶垢。

沒聽到他的回答,徐知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同樣也發現了那層茶垢,她面色驟然漲紅。

宋懷愉停留一會兒,伸出手,將那杯茶一飲而下。

“你……”他舉杯的速度很快,徐知菲根本來不及阻止。

放下茶杯,他直直看著她:“南王可不會娶一個買菜女當王妃。”

聞言,徐知菲的手指都絞在一起。

這個道理,她也知道,她甚至很著急,因為太子即將成婚,下一個必定就是南王。

可夕妃怎麼會看得上她呢?

“你忘記了,我可以幫你。”

宋懷愉今日很輕易就能看出她的想法。

徐知菲肩膀一垂,整個人顯露頹勢:“可我如今已經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了。”

這些日子的磨鍊讓她看清了自己,以前她總是嫌棄徐二小姐的身份,可當這個名頭所帶來的的光環都撤下之後,她什麼也不是。

宋懷愉手裡握著那個老杯子,勾唇一笑:“你還有一個籌碼。”

徐知顏疑惑地看向他。

“這個籌碼,足以顛覆所有。”

宋懷愉的笑意逐漸變得森然。

趙氏抬著做好的飯菜出來時,院中只剩徐知菲一個人。

她咦了一聲:“宋公子怎麼走了,菲兒,你也不留一留。”

徐知菲並沒有抬頭,只是悶悶問了一句:“為什麼要留?”

“當然是……”話音戛然而止。

難道要說,她還是希望女兒嫁給一表人才的宋懷愉嗎?人家雖是庶子,可也是有身份的庶子,她們如今已經高攀不起了。

徐知菲把那隻杯子摔到牆上,碎片頓時飛濺四處。

趙氏愕然:“菲兒!”這是她們好不容易到互市上淘來整套的茶杯,便宜且實用,唯一的不足,就是杯中的茶垢很難洗掉。

徐知菲轉身進了屋,丟下一句:“娘,收拾東西吧,咱們很快就能搬離這裡了。”

國公府。

徐知顏忽然坐起身,看清四周的擺設,和熟悉的妝臺後,再翻開薄被,看看自己的腿。

久違的噩夢。

宋懷愉的笑容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窗外一抹月色探進屋內,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她理了理從上一世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

有一點,徐知顏做錯了。

重生後,她竟因一時仁善,便放過了徐知菲與宋懷愉。

究其原因,只是她認為上一世的惡,驟然強加到這一世的他們身上,似乎對他們而言,有點冤枉。

也是因為這個荒謬的想法,她才一次又一次容忍徐知菲作亂。

直至今日,她恨不得扇自己幾下。

而宋懷愉今日的反應,與徐知菲之前的作為,就差沒跟她當面叫囂。

他們骨子裡的惡,和這月光一般亙古不變。

她一再忍讓,都快把自己逼成高坐蓮臺之上的聖母娘娘了。

也給對方再次傷害自己與家人的機會。

她冷靜下來之後,再盤點宋懷愉的行為,他在刺激她,沒錯。

但更像是在確認。

雖然不知他是重生還是如陸矜安那般夢見了。

不管怎麼說,宋懷愉知道得比她晚,現在只怕還在接受中。

當初,她也是花了很久,才徹底相信自己重生了。

這些差距,就是她的優勢。

先發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