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救當然沒有看到背後這人目光中的眷戀和思念,還有一種輕鬆的釋然,卻也交雜著幾分不安。

餘救看著自己冒藍煙的身體,一時不知所言,突然想起俞否當初給她起名字的時候告訴過她,人和人的相遇到相識就是從名字開始的,他希望自己的名字能有所寓意,能讓人記得,不單單是一個稱呼,更是這個人。

回頭,禮貌伸手:“認識一下,我是餘救。”

某人微愣,低頭看著餘是伸出的手,不語。

餘救這才回過神,自己碰不到人這個物種,正當她準備收回手的時候,就感到自己的手心被什麼纏住了,睜眼望去,是一條黑色的綢子,看著像一條髮帶,但是有似乎比髮帶長上很多,這條綢子可和他周身的服飾不是同一個階層的,顯然更稀有珍貴一些,好看的流雲紋兜兜轉轉,在纏上餘救手掌的時候隱隱亮出來金色光文,但很快又消匿不見,而另一端,正是同樣伸出手的某人。

“長贏……”

餘救愣了一下:“什麼?”

緊接著就聽到那人似乎很是焦急的想要介紹自己,語氣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長贏……我叫長贏……”

“長……贏……?”餘救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感覺,這人總是讓她產生一種自己好像跟他認識很久了的錯覺。

“暑夏的意思,久長的長,輸贏的贏。”

聽著長贏的解釋,餘救笑了笑:“你和我這槍還是同一個名字?”

長贏有些笨拙的說:“不,不一樣,長纓是,是紅纓的纓。”

餘救還沒見過這麼鮮活的人,每每都是公事公辦的俞否和充滿恐懼的餘是,唯一一次的樂趣還是突破束縛恢復真實性情的餘是,縱然跟著俞否如果幾次餘是的世界,卻沒有和他們有過多的接觸,在這麼長時間以來,再沒見過什麼新的人,遇到除了俞否和餘是以外新的事情,在俞否忙著的時候,唯一能陪她說話的,也就只有一個【零】了,可是,現在【零】也不知所蹤。

這麼想著,餘救心中也生出了一些縱容,笑著開口:“長贏說的是,不一樣。”

長贏似乎很意外餘救會這麼說,神情更慌亂了些,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餘救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人,總感覺他的反應不太對:“長……贏……?”

某人抬頭,對上了餘救戲謔的眸子:“嗯?”

正當長贏分神要去聽餘救說什麼的時候,就突然感到手中傳來一股拉力,讓他猝不及防的向前打了個踉蹌。

耳邊傳來了聲音,溫熱的。

“怎麼?你認識我?”

長贏瞳孔微縮,餘救看著他呆滯的目光,也沒有多想,只當是被嚇到了,這麼想著,餘救看了看還在發光的胳膊,確實,也該被嚇到了。

聽到長贏低沉的聲音:“我……”

“嗯?”

“我遇到過一個……一個和你一般無二的人,你們,很像,很像。”

長贏連著重複了兩遍,顯然是刻意想要表達什麼,餘救愣了一下,左手食指指了指自己,反問:“和我……一般無二?你確定?”

長贏點了點頭。

“我和她……很像嗎?”餘救自言自語著,似乎想到了什麼,語氣越發不確定起來。

正當她思考的時候,卻聽到了長贏否認的聲音:“不是……”

不是你像她,是她像你……

心裡這麼想著,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

餘救無意識的歪了歪頭,說不出的懵懂:“不是什麼?”

長贏對上了她的視線,又猛的收了回來,斟酌著字句:“不是像,是一模一樣。”

其實餘救已經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聽著長贏的強調,餘救也沒說什麼,鬆開了手中的布條:“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怎麼在這兒?”

長贏垂著眼簾,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綢子,在餘救看不到的地方,一道黑色光韻閃過,那段綢子已然消失不見了。

“這裡是第八城,我來……”

餘救還是沒等到他把話說完,伸手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停——”

長贏抬頭,面露不解。

“跟我說話,少說名詞,明白嗎?”

“名詞……為何物?”

聽著這個問題,餘救沉默了,名詞這個詞還是之前跟著俞否去餘是的世界聽到那裡的人說的。

“呃……就是,什麼地名人名建築名之類的,太多太煩太雜,簡單些,說重點,明白?”

長贏有點犯難,這人一方面讓他介紹這是什麼地方,另一方面不準說地名,這讓他說什麼?

“請恕在下……”

“等等——”

又是餘救的打斷,不過長贏分毫不惱,反倒格外縱容,再或者是……早已習慣。

他看到餘救回頭,指著自己,雖然說這個東西很不禮貌,但是長贏知道餘救沒有任何輕視他的意思,安安靜靜的等著她發表意見。

卻聽到自己曾經經常聽到,後來最不想聽到的一句話:

“你是文人?”

此言一出,長贏隱藏在內心深處那些不堪的記憶迅速湧出,壓抑著他的呼吸,周身氣壓也變得低沉起來。

記憶中的謾罵,嘲諷,嗤笑,侮辱不斷的充斥著他的神經,似乎是在嘲笑著他過去的無能為力。

“一介書生,痴什麼心妄什麼想,竟然想入殺門,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哈哈哈,我這還是頭一回聽說一個書香世家的公子哥想做殺客的,奇事啊!”

“你還是滾回去好好讀你的聖賢書吧,且不說你一個文人,就單單是你生無靈脈,就成不了殺客!”

當初,他並不是執意要成為殺客,就是執著的想要那個人更近些,他想證明自己不是世人口中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一介文人,他想知道,那人掙扎了十幾年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

可是……

“喂——想什麼呢?只是覺得你靈魂很是乾淨,再者是你談吐舉止文雅大方,你若不喜這個稱呼,我不提了就是。”

長贏猛然回神,他沒想到,餘救會這麼說,看著眼前這人,或熟悉,或陌生,已經全然不重要了。

“沒……沒什麼的,他們在另一個地方,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縱然只是簡簡單單的陳述事實,音色也是平平淡淡的,可是餘救就是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期待。

本來想著獨自闖蕩一番的餘救不知道怎麼的就那麼跟在這人背後走了,當她回神的時候,人已經到了第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