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番打擊之下,阮宛心情跌落谷底,悶悶不樂。

要知道在末世遊戲裡面,他這種沒什麼用的喪屍就是專門送經驗的炮灰存在。

隨隨便便一個異能者都能捏死他,即便到了喪屍堆,說不定也是被欺負霸凌的物件,畢竟他這種體格,可能誰都打不過,到時候連口熱飯都吃上。

難受的不行的阮宛還沒來得及為這一噩耗傷心太久,門外突然傳來很大的一陣動靜。

野獸一樣的吼聲痛苦地哀嚎,隨後是一聲槍響,血腥味逐漸從其他地方蔓延到阮宛所在的那間屋子。

要是阮宛現在是個有異能的超能力者,他說不定還有勇氣開啟門檢視外面是什麼情況。

但他只是個沒什麼用的小喪屍,稍微不注意就會被打死的那種。

他被嚇得兩股戰戰。

舉目望去,四周除了窗簾那處的床頭櫃勉強能塞下一個人外,其他地方根本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門外開始傳來腳步聲,阮宛顧不得其他,慌忙跑過去,蹲下身,鑽進窗簾裡。

下一刻,門被暴力踹開。

一股濃重的血腥氣緊接著撲進房間。

嚇得阮宛下意識就要哆嗦,但他極力忍住了。

剛才外面叫的那麼慘烈的,一聽就是喪屍被爆頭了,那麼開槍的,絕對是異能者。

如果自己被發現,下一個被槍斃的就是他了!

阮宛咬著唇,小臉刷白,努力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不敢動彈分毫。

只是他忘記了一件事,現在是白天,窗簾被外面的陽光照著,輕易就能讓隱匿在其中的物體顯形。

即便他一動不動,但是身形卻被照得一清二楚。

但阮宛不知道,他還獨自在那緊張著,為了不讓自己有所動彈,努力抱著膝蓋,縮著身子。

進入這個房間的人在房內踱步,只用了十幾秒就將房間搜尋完畢,接著腳步聲逐漸遠去。

阮宛豎著耳朵聽,確認外面已經沒有動靜後,鬆下一口氣。

他準備站起來,但由於之前蹲的急,且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導致雙腿發麻。

才站起來一點,接著一個屁股墩兒坐到了地上。

再然後,裹著窗簾骨碌碌滾出來。

暗色的窗簾鋪在身上,從其中冒出一個毛絨的小腦袋,小腦袋抬起來,和坐在床邊好整以暇打量著他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一身黑色勁裝的高大男人正閒適地坐在床沿,他手裡把玩著一把銀色的槍,槍口還冒著熱氣,顯然才使用過沒多久。

而使用物件是誰,不用說阮宛都知道,就是在他之前被爆頭的,他的同類,一個不知名喪屍兄弟。

男人的長相是那種冷冽又銳利的,像沒什麼慾望,因此對一切都能夠做到淡漠處之。

狹長的鳳眼微垂,斂在其中的眼眸古井深潭一般黑,看阮宛的視線,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不對,一個死屍。

他將手槍在空中轉了一圈,接著握穩,緩緩抵到阮宛眉心。

“啾!”房間裡響起一聲極清晰的叫聲。

男人挑了挑半邊眉,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少年那張紅潤的唇。

他像是覺得有趣一般,扣動扳機的動作停下。

而阮宛則是完全嚇懵了。

不僅是被槍抵著腦袋,還有他發出的聲音!

他不會說話了!

剛才他分明是想要求饒的,畢竟他是玩家,不是真的喪屍,他有理智,他可以溝通,他會向男人證明他是無害的,這樣也許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說出來的話會變成那麼奇怪的音調!

帶著溫度的槍口緩緩向下,從眉心滑過鼻尖,沾染上那上面的細小汗珠後,滑到了唇側。

“喪屍?”男人開口,清冽又低沉的聲音,像是直接響在鼓膜邊。

“啾!……”阮宛趕忙捂住嘴,急忙搖頭,瞪大的眼睛露出慌亂與害怕。

喪屍大都是醜陋的,沒有思想與理智,且外表會發生極大的改變,最常見的,就是膚色會變成死屍一般的顏色。

不過面前的少年唇紅齒白,面色透粉,整張臉都因為恐懼而露出無措又怯懦的表情,那雙眼睛裡的神采太過生動,絕不會是一般喪屍身上所擁有的特質。

“那就是人類?”男人又問,語調依舊聽不出情緒。

阮宛忙不迭點頭,但他過於快速用力,以至於直接將自己的嘴唇磕在了槍口上。

銀色的金屬外殼磕到了嘴,鈍痛霎時間從口腔處傳來,眼淚說來就來。

男人眼裡露出一絲嫌棄。

看著自己拿稱手的武器埠上沾著的透明液體,沒忍住皺了下眉。

阮宛本就擔驚受怕,外加這會兒嘴巴還痛著,見男人皺眉嫌棄的模樣,眼淚流的更兇了。

他怕男人一個不痛快真的扣動扳機。

不過預想中最壞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男人將槍口上的水漬在少年臉蛋上蹭乾淨,接著拿出一個銀色的環,不過一瞬的工夫,那個環便被扣到了阮宛手腕上。

環上繫著繩子,另一邊拿在男人手上。

男人收起槍,音色極冷淡道:“是不是喪屍,抓去基地切開檢測一下就知道了。”

被拉著才走沒幾步的阮宛,聞言左腳絆住右腳,他下意識想抓住前面不遠處的男人,誰知男人卻往旁邊退開了些。

阮宛結結實實地摔到了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撲起來的灰沾得滿身都是。

男人在一旁冷眼看著,並沒有打算上去搭把手的意思。

阮宛不知道怎麼回事,鼻子有點酸。

他咬著嘴唇,努力忍住了眼淚,緩慢從地上爬起來。

這裡是逃生世界,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死活,眼淚在這裡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男人見他站起來,從靠著的牆邊站直身體,接著往門外走去。

阮宛被牽著繩,一瘸一拐地艱難跟上在身後。

直播間在這一幕發生後直接炸開了鍋:

——好好好好好,這狗男人好樣的!

——搭把手會死啊,還往旁邊退,個瘟桑。

——我寶寶,心疼死了,膝蓋上一定都是淤青了。

——開炮,二營長,他孃的給老子開炮!

——不願意碰是吧,嫌棄是吧,很好!希望你記住今天的孤兒行為,之後敢當舔狗舔我寶寶,勞資把你打碎了塞進火腿腸裡餵狗吃。

*

從屋子裡出去,一路上阮宛看見了許多倒在地上的屍體。

基本全部都是喪屍,粗略看過去,約摸有二十好幾個。

地上的血看著像是才流出來的,如此一來,可以判定這些喪屍基本都是走在前面的那個男人殺死的。

阮宛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厲害。

這麼厲害的話,他之後可怎麼逃跑啊,他不想被抓去基地切成肉片研究。

光是想想都覺得疼痛萬分,毛骨悚然。

手上的繩子被拽了下。

阮宛回神,見身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輛越野車。

男人朝車門的位置揚了下頭。

阮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車,見男人點頭,於是伸手去拉後邊的車門。

誰知他手都還沒碰上去,就被一個細條狀的樹枝抽了下。

男人扯下車後視鏡上彆著的樹枝,打了下阮宛的手,“你一個小喪屍,還想讓我給你當司機?坐副駕駛。”

這下阮宛的情緒終於繃不住了。

嘴巴一癟,眼淚洶湧地使勁往外冒。

但他知道眼淚對旁邊的男人沒有用,於是只能用手背抹著眼淚,一邊“啾”啊“啾”地發出一些抽氣音,一邊走到前面拉開副駕駛的門。

因為這越野車的底盤比尋常的還要來得高,因此阮宛上去不得不用爬的姿勢。

他膝蓋受了傷,像個樹懶一樣緩慢往上爬,中途腳踩空了一下,驚恐地“啾”了下,之後趕忙抓住椅子罩著的布,藉著力氣爬到座位上坐好。

併攏雙腿,姿勢乖巧,除了一直在擦眼淚外,可以說聽話得不能再聽話。

男人看著少年手背上被打出來的紅印子,極輕地嘖了一聲。

他根本沒用力氣,這變異小喪屍是水做的?怎麼嬌氣成這個樣子?

扔掉手裡的細樹枝,男人關上車門,接著輕鬆跳上駕駛座,繫上安全帶後,猛地一腳踩向油門。

阮宛還沒做好準備,車子就瘋了一樣躥出去,他被嚇得急忙抓住車頂上的把手。

他,他還沒有系安全帶啊!

阮宛的手被銬在一起,因此抓著把手時,兩隻手都只能吊在車頂,他害怕自己被甩出去不敢鬆手,只能不斷髮出聲音提示駕駛座的男人。

誰知道男人似乎獨行慣了,或者而言,他從來沒遇到過類似阮宛這類的存在。

他身邊圍繞的,都是些殺伐果斷,身手敏捷又強悍的異能者。

那些人不需要他操心,再者而言,他從不對旁人施以多餘的關心。

因此在阮宛極力想要提醒他,自己沒有系安全帶的時候。

男人除了覺得他叫起來竟然還意外得好聽以外,並沒有注意到別的東西。

阮宛就這樣被吊著坐了一路的車,等到夕陽西下,男人終於停下車的時候,阮宛直接吐在了男人車上。

“草!”男人被這陣仗驚得猛地往後退去。

阮宛吐完後,身體搖搖欲墜地,下一刻,頭朝下栽過去。

這一下下去了,整個臉就掉到吐的東西上了。

男人想都沒想的,趕忙伸手過去,快且準地捏住少年的一邊腮,另一隻手的幾根手指點著他的太陽穴,將他的腦袋托住扶正。

阮宛半睜著眼睛,小聲“啾”了下,接著就不省人事了。

男人眉毛死死皺在一起,後槽牙咬緊,抓著腮的那隻手鬆開,轉而摟住少年的腰,微微用力,直接將他從副駕駛抱了過來。

車裡空間狹小,少年被抱過來後,雙腿岔開坐到男人腿上。

腦袋後仰,被男人托住後腦勺。

從這個角度看,能看見他微微張開的嘴唇內側,被槍口劃破的黏膜微微腫著,有些充血。

皓白的手腕被銬在一起,此時抵在男人胸膛,上面被金屬磨出一片深色的紅痕。

分明狼狽的不行,整個人卻散發出詭異的凌虐美感。

像基地某些變態高層喜歡養的那些玩意兒。

男人從不屑於那類變態嗜好,但是如果放著的是眼前這個小喪屍的話……

男人眉頭驟然擰緊,打住腦海裡突如其來的詭異想法。

他將小喪屍單手攔腰拎著,接著跳下車,走進臨時尋到的落腳點——另一處廢棄的房子。

*

阮宛逐漸醒過來。

他坐起身,頓覺渾身沒有力氣。

好餓。

男人此時不在身邊,但阮宛手腕上的鐐銬沒有解開。

這鐐銬很神奇,上面牽著的繩子像是能夠隱匿身形地無限延長,一頭在阮宛這,另一邊在不知何處的男人手上。

阮宛將手腕舉起來,見鐐銬內側好像裹了層什麼東西,有點軟。

他沒能想出那是什麼,卻發現了自己身上沒眼看的髒汙。

是那時候在地上摔了一跤沾上的,過了一天,已經完全浸到衣服裡面去了。

不遠處似乎有河流,阮宛實在有些受不了,於是拖著疲憊的身子,緩慢移動到小河邊,給自己身上變髒的地方用水打溼拍了拍,又順便沾水洗了洗臉和手。

洗完這些,已經耗盡阮宛絕大部分力氣。

緊接著肚子抗議般叫出聲。

好餓,好想……吃東西。

*

入夜,阮宛靠在破舊的沙發邊上,抱著自己的肚子昏睡。

半夢半醒間,他感覺有人從身邊經過。

他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

是,食物的味道!

阮宛睜開眼睛,周圍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人。

他小心從地上爬起來,吸了吸鼻子,終於再次找到了那股香氣。

循著氣味,阮宛一路走過去,在一間房門前停下。

直覺告訴他,好吃的東西就在裡面藏著。

興許是覺得一扇門並起不了什麼防禦作用,因此房間門並沒有上鎖,阮宛只不過輕輕一推,便輕易開啟。

阮宛腳步很輕地悄悄走近,看清了床上躺著的人,是白天的那個男人,他正閉著眼睛陷入沉睡。

飢餓腐蝕了阮宛的大腦,使得他腦子變得不甚清醒。

換做白天的時候,他斷然不敢隨意靠近這個危險、脾氣又壞的男人,但現在他太餓了,好吃的就藏在這個男人身上。

過於濃郁的食物香氣勾引著他的味蕾。

以至於他完全無視危險,爬上了男人睡著的那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