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看錯的話受傷的應該是你的手吧？還是你的腦子也跟著受傷了？”
德拉科聽到這個愚蠢的問題時只覺得自己的眉毛快忍不住要挑到天上去了，但對方的語氣卻不是一貫的挑釁，反而真誠得讓他連狠狠回擊一番的打算都顯得後勁不足。
話音剛落就見對方臉上的疑慮明顯散了一半，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忍，他知道疤頭這段時間以來承受了多少本不該承受的惡意。
“你要是還不放心，你可以問我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事情。”
他看見波特聞言微微瞪大了那雙在明滅火光下顯出深邃墨綠色的眼睛，影影綽綽的彷彿能倒映出他近在咫尺的臉。
“那……”稍微停頓了一會，哈利接著說道，“就說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點吧。”
“行，”德拉科挑了挑左邊的眉毛，嘴角浮現出倆人平日裡碰面時慣常會露出的壞笑，“跟黃金男孩的第一次見面，我可不敢輕易忘記，這可是老了以後能拿來炫耀的談資呢——那是四年前的7月31日，我和偉大的哈利·波特相遇在對角巷的摩金夫人長袍店，可惜年少無知沒能認出我們大難不死的男孩，不然我肯定當場激動得痛哭流涕。”
哈利被他誇張得如同電視上話劇演員一樣跌宕起伏的語氣逗得忍不住笑了，隨即懟了回去：“可惜你沒有，還表現得傲慢又欠揍，幾乎就是我表哥的翻版，不過是會魔法版本的。”
“你那個麻瓜表哥？不是，你居然拿我跟一個麻瓜相提並論？！”德拉科金色的眉毛這下是徹底挑得隱沒進了額前的劉海里，目睹這一幕的哈利覺得自己忍笑忍得整個身體都顫抖了，這一天的種種煩悶似乎都在這一刻被短暫地消解。
“不不不，我錯了，這麼說並不準確，讓我想想，”哈利邊說邊來回打量眼前氣急敗壞的少年，“在長相和身材方面，你當然是比他要好看多了，”果然，對方臉上顯出了一絲淡淡的滿意，並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嗯，還有，雖然你們都是校霸，但至少你沒有隨便揍人的愛好。”
“哼，廢話，我接受的教育能讓我做出這麼野蠻的行徑嗎。”德拉科對哈利補充的第二點並不滿意，自己在破特心中竟然是這麼不堪的形象嗎……還沒來得及細想他為何會開始在意起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形象，他忽然意識到剛剛聽到的話裡透露出了一個重大的資訊，“等等，你說他喜歡揍人？你被他揍過？”
哈利臉上生動的笑意頓時凝固了，覺察到自己不小心說漏嘴，他垂下視線轉而盯著右手手背上乾涸的血跡，輕輕地說道：“還好，現在不會了。”大概是怕德拉科會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他又快速說道：”可以開始治療了嗎，馬爾福治療師？”
德拉科讀懂了對方的沒有說出來的下文，一瞬間心臟有種被緊緊攥住的悶痛感，他沒有再繼續逼問下去，點了點頭，右手握著的山楂木魔杖輕輕一揮，“傷口清洗劑飛來。”
一個裝著紫色液體的小玻璃瓶從他身後的書包裡飛到他手邊後就懸停了，他再次揮了揮魔杖，玻璃瓶的滴管蓋自己旋出並慢慢地地靠近哈利手背上的傷口，對準傷口便開始滴落藥水，藥水碰到傷口就冒出了一股白煙，並迅速蒸發掉，同時傳來的還有一陣難聞的味道①。
“你都已經能掌握無聲咒了？”哈利看著對方一系列流暢的操作，有點驚奇地問道。
“比較簡單的魔咒已經沒什麼問題了”，似乎是被哈利驚羨的表情給逗樂了，“你不瞭解我的事還多著呢。”
傷口的消毒完成後，德拉科再次揮了揮魔杖，讓傷口清洗劑飄回他的書包裡。然後重新把魔杖湊近哈利的手背，低聲念道：“癒合如初。”
但咒語唸完後，傷口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哈利抬眼了下德拉科，但他卻像是早有預料，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神色，只是專注地凝視著哈利的手背，再次念起了相同的咒語。
哈利安靜地聽著，漸漸的也沒再留意對方唸了多少遍，思緒在耳邊低沉而略帶磁性聲音中飄遠……他到這一刻都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是他認識並交惡四年的馬爾福，見到他如此狼狽悽慘的模樣不冷嘲熱諷一番就已經夠讓他在心底默默感恩梅林了，竟然還專門費時費力來替自己療傷，雖然目前看來效果不太顯著……想到這裡他眨了眨已然頗為睏倦的眼睛，重新聚焦在自己丑陋的傷口上。
什麼？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見字跡起筆收筆的位置已經開始癒合，呈現出淡粉色的疤痕，而其它剛才還在往外滲血的部位也已經不再流血，不知不覺間從禁閉伊始就伴隨著他的劇烈疼痛在逐漸消失。
大約是被他一驚一乍的反應取悅到了，哈利看著對方原本嚴肅沉穩甚至寫滿靠譜的臉上又換上他平日裡看見就想衝上去給兩拳的得意討嫌的壞笑。
隨即對方揚了揚魔杖，設下了一個閉耳塞聽②。
“我要是你，破特，有時間我就會多讀點書，免得遇上烏姆裡奇這種趨炎附勢、欺軟怕硬的小人時腦袋空空，只知道逞一逞口舌之快，既沒法給對方造成什麼實際的傷害，反而還被對方整得有苦難言。”
德拉科滿意地看到哈利眼中的睡意被無聲的怒火燃燒殆盡，於是繼續火上澆油道：“不服嗎？那你說說，這整件事除了向全校師生以及魔法部那些膽小怕事、掩耳盜鈴的傢伙證明了你的有勇無謀之外，你還得到了什麼好處？”
胸口奔騰漫溢的憤懣彷彿瞬間被冰水兜頭澆滅，無數想要反駁的話語全都哽在喉嚨。是啊，他豈會不知道這麼做毫無益處，只是那日積月累的悔恨、憤怒、悲傷、煩躁、恐懼、自責一直盤桓在他心中，他急切地想找到一個出口……或許是想撕破魔法部那群懦夫自欺欺人的遮羞布，或許是想強行叫醒那些寧願相信粉飾太平的謊言都不願睜開雙眼看看的膽小鬼，也或許是想借此報復那些關心著他卻始終小心翼翼不敢告訴他任何關鍵資訊的人們，但或許……他最想報復的始終是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當他竭力掩飾的一切被馬爾福這個局外人毫不留情地揭穿時，他甚至不能任性的讓對方像羅恩或是赫敏一樣容忍他耍耍小性子。
注：
①傷口清洗劑，出自《哈利波特與火焰杯》。
②出自《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為西弗勒斯·斯內普所發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