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魚王國的章魚海巫1

鐵棍在地上拖行的聲音很刺耳，像是用長指甲撓黑板，一下一下刺在面前男人的神經上。

他驚恐的不住後退，雙唇失去控制般不斷顫抖。他似乎想說些別的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只能一遍遍重複著“對不起”三個字。

對不起。

黎謹偏了偏頭，他的臉上前不久剛落了新鮮的血液，順著這個動作又劃出了兩道血痕。

他的目光從男人的臉移到對方正在不斷溢位腥臭液體的下身，嫌惡的皺了皺眉，才又挪回了那張肥肉亂顫的臉上。

黎謹的眼睛是少見的黑紅色，在昏暗的地方更是如兩顆流光溢彩的寶石。此時那雙眼睛就那麼與男人對視著，沒有任何情緒，卻無端激起了他的怒火。

他生的好看，男人自是很清楚這一點。不然他也不會色心上頭，招惹上這個宛若惡鬼的人。

思至此處，憤怒更是如火焰般熊熊燃起。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顫抖著從地上爬起，抓起不知何時落在身側的刀，大喝一聲便閉眼衝向了黎謹。

刀刃入體，鮮血順著還帶有鏽跡的刀身流出。男人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努力揮舞著還握著刀子的手，試圖抵死反抗。但黎謹的表情依舊是無波無瀾的，只是刀刃入的更深了些。

“你輸了。”他輕聲道。

男人的喉嚨裡發出兩聲無力的“嗬嗬”聲，卻也僅此而已，再做不出其它的反應

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黎謹鬆開握著刀刃的手，從口袋裡掏出隨身攜帶的溼紙巾擦了擦手套，又將手套摘下熟練點燃，直接塞到了男人嘴裡。

那張無波無瀾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乎於憐憫的表情，黎謹輕聲道：“我贏了。”

【……你贏了。】

從收尾行動開始時便常常掛機下線陷入沉默的系統忽然道。

黎謹彎起眼睛：“是的，我贏了。”

“你輸了，你沒有資格再擺佈我了。”

系統沉默半晌：【我不會再規定你的“必須”，但我沒有能力放你回去。】

聽到系統的回答，黎謹並不意外。他無所謂的擺弄著手指，語氣毫無波瀾：“沒關係，我以後會自己回去的。”

聽到他的豪言壯語，系統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半晌才轉移話題道：【任務完成了，我們跳轉下一個世界？】

聽到這話，黎謹鬆開被他掰的嘎吱嘎吱響的手，隨意甩了甩，“嗯，走吧。”

“你記得幫原身收尾。”

【……嗯。】

黎謹靜靜等待著系統帶他離開這個世界。

深夜的風很涼，冷風順著爛尾樓空曠的視窗鑽來鑽去，吹動黎謹的衣襬。

系統突然發出聲音，打破了難得的寧靜。

【你……對新世界有什麼需求嗎？】

機械音有些滯澀，顯然是還不習慣發出這樣的詢問。

黎謹意外的挑了挑眉。他本以為這個系統會不動聲色的給他下些絆子，卻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詢問自己，顯然新世界是要參考他意見來的。

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會很重要的黎謹沉吟了片刻，終於是開口道：“回家。”

難得被系統尊重的黎謹也不想很難為它，回憶起系統先前說的“沒有資格”又立刻補充道：“我是說，回家的感覺。”

“能讓我有回家的感覺就好了。”

回家的……感覺？

系統思索片刻，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嗯。”

黎謹也沒真把它的話當真，應了一聲便繼續問道：“那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系統很快答道：【可以了。】

“好。”

……

這是一個人類與人魚共存的世界。

在人類世界發展到21世紀時，屬於人魚的亞特蘭蒂斯也進入了新時代。

在亞特蘭蒂斯的首都波塞冬城中心，有一座半人半魚手持魚叉的巨大波塞冬雕像屹立在此，守護著亞特蘭蒂斯的子民。

波塞冬雕像的不遠處便是亞特蘭蒂斯過去的供貴族們享樂的大片宮殿。

巍峨的白色建築不再像過去那樣只屬於皇室與貴族，而是在女王的改革下變做學校，徹底開放。

這所名為普魯託的學校裡，有一個奇怪的老師。

那位老師負責的是魔藥學，他的八條腿在調製魔藥的時候總是很方便。但這位魔藥老師卻很喜歡講故事，準確來說，是隻講一個故事。

那天，戴著巨大黑色兜帽與圍巾的奇怪魔藥學老師又開始給那些新入學的小美人魚們講故事了。

“在人類的世界，有一個近乎於家喻戶曉的童話故事，叫做小美人魚。”

在他說出第一句話時，那群還是幼崽的小魚們就睜大了眼睛。有一個紫尾的小魚興奮的舉起了手：“黎老師！我們在人類的故事裡很出名嗎？”

黎謹習慣性的伸手搓了搓這條小美人魚的粉發，語氣柔和：“是的莉莉莎，幾乎每個人類都知道我們，但卻無法確認我們存在。”

這個回答讓所有的小魚都興奮的“哇哦”出了聲，畢竟對於初聽故事的他們來說，這實在是太酷了。

在確認了沒有人想繼續問問題後，黎謹才繼續講述著小美人魚的故事。

“小美人魚是人魚王國的小公主，她有一頭紅色的長髮和綠色的眼睛……對，她的眼睛像格萊恩一樣，是藻綠色的，很漂亮。紅色的長髮你們沒有見過？好吧，或許你們可以參考伊蓮娜的尾巴，就是那種顏色。”

初次步入學府的小魚總是有很多問題，黎謹輕嘆了口氣，拍了拍手，打斷越問越興奮的小魚們：“好了孩子們，小美人魚的故事還有很長，請乖巧的小魚們都在貝殼上坐好，把問題留到老師講完故事再問好嗎？”

“實在忍不住的話，也可以舉手。老師會回答你們的問題，但請一個一個慢慢來。”

小魚們的聲音並不齊，但也都應了聲好。大大的貝殼浮在周圍，每一個絢麗的大貝殼上都坐了一條興奮的小美人魚。

沒有了總是興奮的打斷故事的孩子，黎謹總算是能將故事完整的講出來。

“除了漂亮的紅髮和漂亮的眼睛，小美人魚還有一條修長漂亮的尾巴。她從小聽著人魚奶奶講人類世界的燈紅酒綠，嚮往著人類社會。”

“只是在那個世界，美人魚只有在成年的那天晚上可以浮上海面，遠遠的瞧一瞧人類世界。”

“小美人魚盼啊盼，盼到她的姐姐們都上去了，每一位姐姐都和嚮往人類世界的小美人魚講了她們的所見所聞。小美人魚更期待了。”

看著小魚們聚精會神的模樣，黎謹的唇角勾出一抹笑，他繼續說道：“她們說，天上的星星很亮，帶著翅膀的鳥會在天上翱翔。海面上有人類的漁船。海岸邊有喧鬧的集會，還有遠處亮者燈光的城堡。”

“終於，在成人的當天晚上，嚮往人類社會的小美人魚總算是能浮出海面，看到屬於人類的世界。她看到了天上的月亮，看到了巨大的輪船，還看到了站在船邊的海鳥。”

“伴隨著食物的香氣，輪船裡傳出了悅耳的歌聲和人群的鬨笑。這裡的一切都和人魚王國不同，輕而易舉的調動起了小美人魚的情緒。”

說到這裡，又有學生忍不住了。和小美人魚擁有同樣眼睛的格萊恩舉起了手，在黎謹允許後才發問道：“老師……人類世界真的這麼棒嗎？”

看著那一雙雙同樣好奇的眼睛，黎謹還是做出了回答：“並不是。”

他語氣輕飄飄，彷彿是在說一件無所謂的事：“如果人類世界真的很好，他們就不會探索大海了。”

似乎是想起什麼令人厭惡的事，黎謹藏在兜帽下的眉頭輕輕皺起一瞬，卻又很快舒展。

他的話說完了，故事卻沒有結束。黎謹繼續道：“輪船的徹夜狂歡讓注意風浪的水手醉倒，風浪吞噬了巨船，人類的船被大海吞沒。守在船邊的小美人魚意外救下了船上的人類王子，並將其送到了岸邊。”

“因為擔心王子的安危，小美人魚便悄悄守在礁石觀察王子的狀態，掛念他的安危。可在王子清醒過來時，他卻誤會路過的人類公主才是救命恩人。”

意識到這裡是故事的轉折點，小人魚們顯然更加聚精會神，只有格萊恩似乎在想些什麼，沒有專注於故事。

“王子想要報恩，於是求娶了人類公主。人類公主就此成為了王子的未婚妻，真正救了人類王子的小美人魚見證了這一切。”

“沙灘上的公主和王子擁抱在一起，而也是在這一刻，小美人魚堅定了上岸的心。她找巫婆用自己悅耳的珍貴聲音換了藥水，得到了一雙屬於人類的腿。”

“巫婆說，如果小美人魚不能在婚禮前得到王子的愛，成為唯一的王妃，她就會變成泡沫，消失在這個世界。小美人魚答應了。”

“即使那雙腿踩在陸地上彷彿行走在刀尖上，痛的她不住顫抖，她也依舊上了岸。”

說到這裡，黎謹微微停頓。若有所思的金髮男孩在一眾表情各異陷入故事的孩子中格外顯眼，看著若有所思的格萊恩，黎謹輕輕嘆了口氣。

但他終究是沒說什麼，只是繼續那個他已經講了千萬遍的故事。

“偶然路過海岸的王子看到了漂亮的小美人魚，被她深深吸引，將小美人魚帶回了王宮做侍女。”

“回去的時間很巧，讓小美人魚恰好能趕上王子和公主的訂婚舞會。為了能被王子關注到，小美人魚用這雙腿參加了舞會，踩著刀尖，跳著優美的舞蹈。”

聽到這裡，擁有紫色尾巴的莉莉莎舉手問道：“那，小美人魚得到王子的愛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原本在想些什麼的格萊恩也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盯著黎謹。

黎謹微微一笑：“並沒有。”

不顧孩子們拖著長調的嘆氣，黎謹語氣柔和，就這麼揭開了王子虛偽的皮囊：“事實上，王子不愛任何人，他只愛他自己。”

“為什麼？”這次格萊恩沒有舉手，而是直接問道：“王子不是娶了人類公主嗎？”

看著格萊恩帶著執著的綠色眼眸，黎謹又輕輕笑了：“親愛的格萊恩，你覺得王子愛公主嗎？”

格萊恩顯然有些遲疑，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黎謹看出了他的想法——如果不愛公主的話，他為什麼要娶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