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顧舟是很羨慕的,羨慕謝稚陽這樣快樂的性格。
羨慕他可以將家裡的快樂,將生活裡的幸福給具象化。
這怕是顧舟這一輩子都學不會的。
謝稚陽大大咧咧地說著自己的家庭生活,說到一半,他就停了。
“會不會太聒噪了?”他不好意思地方對著顧舟說,“我這個人就這樣,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要是嫌我吵的話你就直說。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沒事的,你不用介意的,我不會生氣。”
“沒有。”顧舟淺淺笑著,微微搖搖頭,“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活得挺快樂的。”
謝稚陽“嘿嘿”一笑,“我也覺著我這樣挺好的,挺快樂,挺充實的。”
隨後,他又微微地收斂了笑意,看向顧舟,眼裡是隱晦的探究,但是面上不顯,像是不經意間地一問:“你呢?你會快樂嗎?”
顧舟一愣,不知道怎麼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呆看著謝稚陽,眉毛眼睛皺成一團,微張著嘴,表情顯得十分疑惑,像是沒聽懂謝稚陽的問題,依舊是平常那副木訥又呆板的形象,很奇怪地看著謝稚陽說:“我挺快樂的啊,你難道能看出我不快樂嗎?”
“沒有啊”謝稚停下了腳步,伸展著雙手,說話地時候眼睛是淺笑著的,瞳孔幽深,看不清裡面所蘊含的情緒。
“也對,人生本來應該是快樂的。”
“只是每個人對它的定義不一樣。你說對嗎?”謝稚陽像是在說給顧舟聽的一樣,說完就換上平常的表情。
但究竟是不是說給顧舟聽的誰也不知道。
謝稚陽自己都不知道。
是有感而發還是早就已經準備好說出來的說辭。
誰也不清楚。
在很多天裡,在很多年後,顧舟都沒想明白謝稚陽當初到底是不是要來勸說自己。
在很多年之後偶然的一次碰面上,他問了謝稚陽這個問題。
謝稚陽說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無論知不知道,可以肯定地一點是。
這段話,或者說是這句話對於當時的顧舟來說還是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原本封閉的心裡悄悄開出一條裂縫。
而裂縫裡面,是蓄勢的生機。
在原本的故事裡被愛感動、為愛而活的顧舟在這個新建的故事裡被友情拯救。
從此,為了一段自詡的友情,赴湯蹈火。
今天有云,天是陰陰的。
但是就有那麼一個時候,風吹走了雲。
月光乍洩。
顧舟跟著謝稚陽回他的住的地方的時候,恰巧碰上了剛好回家的蘇瑜。
只不過蘇瑜的臉色不是很好,乍白乍白。
原本心事重重的蘇瑜在看到顧舟兩人的時候露出一個十分爽朗的笑容,身上的愁緒好像一掃而空。
顧舟敏銳地捕捉到了蘇瑜情緒中一閃而過的憂慮。
很疲憊的憂慮。
但是因為燈光的顏色很白,所以看起來蘇瑜的臉色很正常,謝稚陽自然也沒怎麼看出來。
畢竟儘管蘇瑜低著頭,但是她的表現,比如像是走路時或者低頭的時候,她的雙手會不自主地擺動出不同幅度,手指也會彎曲成各種形狀。
這是蘇瑜從小就會有的習慣。
而且越是親近的人越瞭解她這個習慣。
蘇瑜的表現就像是一個俏皮的孩子在某一刻也會有自己獨特而不被人理解的想法。
所以謝稚陽以為這是蘇瑜自己自娛自樂的一個表現。
而顧舟儘管察覺到蘇瑜身上一點點地不對勁,
他也沒有說出來。
每個人身上都會有著自己的一點小秘密。
顧舟始終這樣認為。
但是另一件讓他感覺到奇怪的是,在蘇瑜和他們兩個打了招呼準備進門,謝稚陽也正巧把門開啟。
但是住在對門的兩個人忽然一下地像是似乎是僵住了,說也沒動彈。
雙方都已經開啟了門,而雙方都將手搭在門把手上。
似乎是在彆扭著什麼。
在蘇瑜和他們兩個打了招呼準備進門的時候,蘇瑜忽然叫停謝稚陽,自己一個人在還沒有關的門背後。
輕聲說:“謝稚陽,明天見。”
顧舟同樣聽見了謝稚陽回覆地,同樣溫柔地聲音說,
“嗯,明天見。”
顧舟一下子明白了。
這是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懵懂。
這是青澀的、尚未萌芽的情感。
這是據說很幸福,很纏綿的情緒。
雖然說顧舟沒有體驗過。
雖然說他一點也不好奇這種感覺。
雖然說在不久的以後他也會慢慢體驗這種情感。
從而獲得對人世間最真摯的感慨。
隨著雙方把門關閉,顧舟明顯地感覺到纏繞在空氣裡的莫名的情緒沒有了。
雖然他體會不到那種情緒到底是什麼,但是他就是有一種感覺。
在謝稚陽和蘇瑜之間,在他們兩個之間,存在著某種雙方皆知的秘密。
那是一個雙方都知道的,但是都無可奈何的秘密。
其餘的顧舟也不知道了。
在來這裡的路上,顧舟已經在微信上跟顧舟母親說好他要在謝稚陽家住一晚。
一直到進門之後顧舟母親都還沒有回訊息。
雖然說顧舟母親跟他說過自己平常沒時間接聽電話,
雖然顧舟對於母親不回自己的訊息這件事情已經司空見慣。
可是當開啟與母親的聊天對話方塊的那一刻,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往從前的日子翻過去。
還是會不由得地感覺到失落。
還是會不由得在心裡唾罵自己。
顧舟從小到大都不會打遊戲,也不怎麼刷影片。
所以當他拒絕謝稚陽向他發出一起組隊打遊戲的時候,他能夠明顯地察覺到謝稚陽的驚訝。
“嘶~,真的假的?你從來就沒有玩過遊戲?”
看著謝稚陽滿臉的不可置信和對因為驚訝而下意識張開合不上去的嘴。
顧舟忽然就笑了。
輕笑了一聲。
但又像是嗤笑。
是覺得對方問的問題很可笑嗎?
還是說覺得自己很可笑?
顧舟說不上來,
也解釋不了。
他覺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個所謂的突破口。
能夠讓他把這幾年感受到的孤獨和痛苦給宣洩出來。
對著一個接觸沒多久的人,將自己對自己的自暴自棄,對自己的厭惡完完整整地表達出來。
沒有看謝稚陽在幹什麼,顧舟仰著頭,看著和牆一樣的顏色的天花板,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顧舟他將自己父母離婚、母親格外偏愛弟弟,還有父親那邊的人要求他去帶來利益。
這些事情一股腦地,顧舟全都說出來了。
這些埋藏在心裡的秘密,他的羞恥,在這一刻被他毫無隱瞞地暴露出來。
而發洩完之後,在顧舟反應過來之後,他的臉色瞬間煞白,驚魂不定地看著謝稚陽。
很快,眼神裡又是一股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