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餘華老師的採訪,裡面說到一句話:“我小時候看到的海水是黃色的,但是我在課本上看到,海水是藍色,有一天我就想一直遊,我想游到海水變藍。”
生長在內陸的我,在26歲之前出國留學之前,沒有看到過大海。我無比渴望看到大海,無論它是什麼顏色。天氣晴朗最好,有晚霞最好;秋天傍晚拂的時候最好;還有,和你一起散步在橘子海邊的時候,最好。
在我26歲生日零點的那一瞬間,我偶然間再翻看到季羨林先生的《海棠花》這篇散文,我好像突然頓悟了一樣,從小到大我都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從小學,初中,高中,再到大學,大學畢業直接工作,我從來沒有走進真正意義的社會,我對萬事萬物,既不喜歡也不討厭,終於,我在26歲的時候,我想真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選擇辭職,去國外讀書,在遞交辭職信的瞬間,我如釋重負。辭掉了工作,申請我喜歡的學校,選擇我中意的專業,跨越大半個地球,來到了愛丁堡,一個有海的城市。那個時候的我不知道,其實每個人都會遇到自己的緣分,或早或晚,於是,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林奕就這樣走進我的生活,再也沒離開過。
我要去愛丁堡讀碩士的這個決定,不出意外的遭全家人的反對,爸爸的沉默不語,媽媽的苦口婆心,甚至姐姐們都勸我不要去,放棄好的工作真的不值得,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必須要這樣做。媽媽是一個特別善良又處處小心翼翼敏感的人,我不想看到媽媽傷心,又不想繼續妥協,陷入兩難。矛盾又夾雜著愧疚的負罪感讓我喘不過氣,那段時間,我體重暴跌,媽媽看到我這個樣子,把我叫到沙發上,眼圈紅紅的跟我說:
“悠悠,你比媽媽更勇敢,有自己的想法,媽媽其實很支援你,可是你也知道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很擔心你吃的不好,睡得不好,安不安全,如果有事情的話,爸爸媽媽不能立刻過去,怎麼辦?”
媽媽說完,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
“你不要擔心媽媽,我長大了,會在顧好自己,我一定好好吃飯,好好喝水,好好睡覺,麻麻放心,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我也才能放心。”
媽媽聽到我這樣說,又看到我這麼堅決,只能含淚答應我去留學的想法。一再叮嚀我要注意安全,按時吃飯…我抱著媽媽,安慰她,時間過得很快,我很快就回來。
準備好行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跟爸爸媽媽聊天,爸爸說:“你鄭叔叔在倫敦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我跟他說你要去愛丁堡讀書,這個是他的聯絡方式,你存在手機裡。”我從爸爸手裡接過手機,複製了號碼存起來,:“有什麼問題就打這個電話,鄭叔叔會幫助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都要跟我和媽媽說,鄭叔叔幫你在愛丁堡找了一間公寓,安保很好,你住在那裡爸爸媽媽也能放心不少,但是那間公寓一星期後可以入住,這一星期你先住酒店裡。”我聽著爸爸的叮囑,拉著爸爸媽媽的手:“你們不該這麼擔心嘛,我保證我一定不會照顧好自己。”爸爸媽媽硬擠出一絲笑容:“再看看行李,有沒有還沒收進去的,洗漱的,充電的…”我靠在沙發上,看著爸爸媽媽,突然要很長時間不能見到他們,我不由得一陣鼻酸,眼眶溼潤,但是又不想他們擔心,只能故作輕鬆地說:“我很快就回來,我們都在顧好自己。”
時間飛快,去愛丁堡的那天下起了小雨,爸爸媽媽送我去機場,我拿著登機牌,轉身的那一刻,淚如雨下,擦掉眼淚,回頭看他們站在遠處微笑著看著我,揮手告別,就這樣,我充滿期待地踏上去愛丁堡的路程。在候機室等待的時候跟媽媽打電話:“不要擔心我哦,愛你,到了給你資訊”,媽媽叮囑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記得聯絡,我答應媽媽一定會打電話來,一定不要擔心,隔著聽筒聽見媽媽厚重的鼻音,我害怕自己哭出來,匆忙掛了電話。機場外的雨停了,天空開始慢慢放晴,我不捨得看著粉紅色的天空,該登機了。
坐在飛機上,隨著飛機的滑行,窗外熟悉的風景越來越遠,心裡又酸澀起來。終於,飛機起飛了,我想爸爸媽媽一定看著飛機慢慢越飛越高,直到消失在雲層中。
空姐提醒大家,長途飛行辛苦,注意休息。我閉上眼睛開始昏睡,似乎這樣時間能過得稍微快一點,再次醒來是空姐發放飛機餐,飛機在厚厚的雲層上一路飛行,我看著座位前面顯示屏上的飛行路線,我已經飛行了大半個地球,馬上就要來到我將要生活一年的地方,內心充滿期待和憧憬。飛機空姐提示大家飛機即將著陸,我看著緩緩下降的飛機,慢慢雲層變得稀薄,透過雲層,這座古老的中世紀城市開始漸漸清晰,滑行,停住,漫長的飛行隨著飛機的降落而結束,我看著窗外陌生的景色,內心充滿期待。
下飛機第一件事情,跟媽媽視訊,媽媽看到我平安落地也終於放心。辦理完一切入關手續之後,我坐上提前預約的車,司機是一位中年英國大叔,他熱心的幫我拿過行李,微笑著對我說:“Welcome to Scotland ”我立刻也笑著感謝他。剛落地就感受到蘇格蘭人民的熱情,我對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更加期待。
一路上,車輛在路上行駛,車窗外的建築莊嚴而又古老,英倫氣息撲面而來,我迫不及待要感受這裡的溫度和氣息,所以讓司機把車停到靠近皇后街的站牌,下車之後,我就呆站在站牌下面,來往的車輛川流不息,紅色的雙層巴士在我面前停駐又緩緩駛走,我現在真切的站在這裡,但一切又顯得那麼不真實,好像一瞬間來到了中世紀,古堡屹立在道路兩旁,微風吹過,帶著古老的氣息,我拿出手機,拍下我和愛丁堡的第一張照片,天空是溫柔的粉紫色,我抬起頭,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突然一個聲音傳來:“Could I help you?”,我回頭看到一個身材修長,面板白皙,眼神明亮的男生,一張帥氣但又充滿憂鬱的臉,他低頭看著我,抑鬱的臉上多了幾分驚喜,我們中間隔著行李箱的距離,我指了指我,說:“你在跟我說話嗎?”,下意識的說出中文,“對,我在對面的咖啡廳看到你一直站在這裡,還拿著行李箱,所以過來問問你是不是需要幫助。”“啊,你也是中國人呀!”我不好意思的看著他笑著說:“我在看天空,沒注意到我站了多久。”聽到我說完,他也看著遠處的天空說“難得的好天氣。”我看著他,有種熟悉的感覺。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後站著,我腦海中突然一閃而過同樣的畫面,記不清楚在哪裡,我們也是像今天這樣一前一後站著,他很高大,以至於我看他的時候總會抬起頭,我們就這樣互相看著,突然粉紫色的天空變成灰色,雨滴慢慢降落在頭上,我自言自語的說道,看過天氣預報,今天是晴天。”他笑著說,“愛丁堡的天氣每分鐘都不一樣,你等我一下”。說完,他穿過馬路,走進對面的咖啡廳,撐開雨傘向我走來,雨傘的陰影顯得那張臉更加立體和完美,他邁著修長腿快步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還在感嘆這張偉大的臉,他低頭說:“你需要我送你回家嗎?”我回過神慌忙拒絕,“沒關係,馬上就到了,謝謝你,下雨了你也早點回家吧”說完我轉身就走,他伸手輕輕拉住我,把傘遞給我說“你拿著傘去吧這個季節淋雨會感冒,我車上還有一把傘,不用擔心”,我本來想拒絕,可是雨越下越大,只好接受他的好意。“那你告訴我你的號碼可以嗎?晴天的時候還給你雨傘,”他接過我的手機,憂鬱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輸入自己的號碼,我看到他的名字“林一”,這個名字和這張臉的適配度100%,他把手機遞給我,對我說:“我叫林一,”“我叫吳悠。”“那我先走了,謝謝你,林一”。我轉身後聽到他說:“那你安全回家,他停了一下又說,記得發資訊給我”,我轉過去看他,:“下次見,林一。”他站在昏暗的路燈下,依然很耀眼。我不知道他在我身後站了多久,只記得我走了很遠再次回頭的時候,他還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