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見識過一些不好形容的壯觀景象,所有玩家也都懂了這一關的後半任務根本沒有解法。

商量好鑽木取火燒完營地就去會會那個人肉製造工廠的眾人,眼見著要燒完傻了眼,久違的系統提示音在最後一隻蟲子死掉的時候響起——【恭喜玩家闖關成功。】

錢汀第一時間直奔長夜辦公室,“我在關卡里的時候嘗試強退,兩次,都沒有成功。”

“是系統已經崩壞到這種程度了還是說,你對我有什麼不滿?”

長夜歉意道:“抱歉。”

在朋友面前故作堅強都勉強的錢汀聽到這兩個字便紅了眼眶,但至少這一次,她沒有哭出來。

“然後呢。”

長夜:“外部伺服器也在遭受攻擊,我………”

長夜以往從不覺得承認自已無能有什麼可羞恥的,但如今,面對自已當女兒照看了那麼久的錢汀,他竟然有些難以啟齒。

霍思推門進來,作為長夜的好朋友幫他解釋:“他有心無力,都快被拆完了,你還能指望他幹什麼。”

錢汀:“什麼意思?”

霍思:“就這個意思,玄黃那幫瘋批什麼都乾的出來,入侵不了系統就直接拆掉,雖然長夜在遊戲內部也有一些備份,但大部分的內容都在外部伺服器上。”

“記憶體不夠所以記性變差,各種疏漏也隨之而來,你沒發現嗎,他已經把很多事都交給阿多來處理了。”

霍思嗤笑一聲:“歸根結底就是他非要做這個破遊戲的主腦,我都說用純機械來了,非得自已做,一天天窩在這裡,也不願意出門,活該被人偷家。”

“還有,你遇到的很多事我都知道,沒管,因為覺得你該長大了,鍛鍊鍛鍊也是好的,反正不會死。”

“不用你原諒,我也沒打算道歉,你要是想發洩的話衝我來吧,別欺負他那個殘疾人了。”

錢汀沒有接話,而是在某個問題上摸到了線頭,她委婉道:“我不明白,人類的定義是什麼,我聽不到上一關裡蟲子內心的聲音,可他們明明也有著人類的軀體。”

“可是你和長夜的情緒我都能感知到。”

“你在感到抱歉。”

霍思嘴硬道:“我沒有!”

錢汀:“某個人在某個時刻做出的某個選擇並不代表全部的他,人總是會鬼使神差的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我能理解,但我不能原諒。”

霍思一瞬間低落下去的心情影響到了錢汀,“說著不在乎,還不是這麼傷心,我理解你的,不要太難過。”

霍思:是是是,你理解我,又不原諒我,求助,被親戚家的小孩討厭了該怎麼辦?

錢汀又轉頭看向長夜,“在你眼裡,我算什麼,過家家遊戲裡的小人嗎。”

她斟酌著措辭,“我很尊敬你,也有真心把你當成長輩,亦師亦友的關係吧,可後來我發現,我總是被動的接受者。”

“我以前不在乎這些,因為沒有在乎的人和事,也覺得自已什麼都做不到,所以不想活著。”

“不想看那個沒有我愛的人,還爛成一坨爛泥的世界。”

“是因為你在乎我,我覺得不能辜負你的喜愛,因為我懦弱我不敢反抗我喜歡討好別人,所以我來到了這裡。”

“最開始我被動的接受一切,接受你的喜愛關照,接受你為我安排的一切,但我不能總是被動接受,你就是養只貓也要問問它願不願意吃這款貓糧,願不願意住這個房間吧。”

“我是會成長的……長夜,也許我只是你的移情物件,你把這麼多年來無處安放的感情放在一個未曾謀面的孩子身上,作為那個情感的受體我很榮幸,但我請你,不要用自已總結的那套養孩子的方案了好嗎?”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如果不爽,我現在長了嘴,會自已說。”

“最後,我就那麼不值得放心嗎?什麼都不告訴我,也不讓我幫忙,如果今天霍思不說你打算怎麼辦?”

長夜:“遊戲內部有我的核心資料,外部的只是備份,我不會死,只是機能會下降,等清除所有病毒,等紙回來……”

紙——錢汀嘴裡一直唸叨的老大,領導。

剛想明白了一些道理的錢汀:“真的只能等嗎?沒有別的能做?”

長夜:“如果真的到窮途末路的地步,我會冒險開啟通道放一些人出去,尋找生機。”

“最終還是不行的話我會選擇銷燬遊戲,因為這裡面儲存了太多的錨點資訊,玄黃的人又不安好心。”

錢汀:“可是我看你一點都不慌的樣子。”

霍思:“這倒沒什麼要慌的,首先,我們堅定相信紙那傢伙會帶回好訊息。”

“其次,你看遊戲裡那麼多養老享受的傢伙就沒有想過什麼嗎?這裡面可是有不少玄黃的老人呢。”

錢汀:“……有多老?”

霍思:“能創立玄黃,你說有多老?”

“所以你就放心吧,天塌下來還有那些人頂著呢。”

錢汀:“那你們揠苗助長的意義是什麼?”

霍思:“……著急。”

錢汀兩根手指抵住嘴角,強行勾出一個笑,“好棒呢。”

霍思:“……媽媽是愛你的。”

錢汀滿臉嫌棄道:“我也愛你。”

說罷她看向長夜,關切道:“那之後會對長夜有影響嗎?”

霍思聳聳肩,“只要那群瘋子不把他的零件銷燬就沒事。”

長夜鄭重看向錢汀,“對不起,是我太忽略你的感受了,沒有盡到長輩的義務。”

錢汀睜著大大的眼睛,也認真道:“原諒你了。”

“不過這裡真的沒有醫生嗎?我也覺得自已的狀態不太對。”

長夜搖頭道:“真的沒有,讓丁無嗟教你好嗎,他的狀況和你有點像,我也比較欣賞他。”

錢汀:“講道理,你還欣賞岑林呢。”

長夜:“他們不一樣。”

“他能在腐朽的制度中尋找光明,也有過三觀被摧毀後重建的過程,一個人在長夜裡踽踽獨行,不但沒有心生惡念,還能堅定向前。”

“他很優秀,”長夜舉了個例子,“像當初的紙一樣,不過紙也有走向瘋狂的時候,只希望他能更加堅定。”

紙——遊戲真正的老大,喜好旅遊,長夜是他在垃圾桶裡撿的小破爛。

霍思也好,遊戲裡許許多多的人也好,都是他旅行中結交的朋友,有的來到遊戲定居,有的死在歷史長河中。

很多關卡都是他的親身經歷,每一個腐朽的時代,每一個混亂的戰場,他都曾穿行其中。

見證過一個種族的崛起,也見證過一個種族的滅絕。

如果有心,也許能在關卡里發現一些彩蛋。

所有心酸都被掩藏在關卡之後。

被強迫進行人體實驗的0167,被當成玩物擺弄的緹妮亞,被打上巫蠱之名的進化者……一切的一切,是遊戲,是試煉場,是實驗室,同樣也是紀念。

見證過太多黑暗的紙和對人類一竅不通的長夜一起旅行了很久,最終為了瞭解人類的行為邏輯,創造了這款遊戲。

後來,玄黃為了招攬人才(注:以前招人都是在哪個世界看上順眼的就帶走。)提議可以在實驗的同時進行選拔。

雙方達成一致,但隨著玄黃管理層的更替,一位野心家登上歷史舞臺。

對權力的渴望,讓他不滿足於只在玄黃裡做些小事。

玄黃歸根結底只是一群理想主義者建立的伊甸園。

世界上不止紙一個能穿越空間的能力者,當然也有些因為意外情況穿越的人士,和一些仗著有能力擾亂社會秩序的人渣。

玄黃存在的意義就是排除這些意外因素,讓世界軌道回到他本來的位置上。

但後來,幾個元老覺得那些意外也是自然選擇的結果,過多幹預的他們有時候才是造成災難的罪魁禍首。

少數人的想法自然是不被採納的,享受了至高無上權力的一些人又怎麼捨得放開,他們只能落寞退幕,只是他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霍思:“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座標幹什麼,但總歸不是什麼好事,他們的行事作風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告別兩人的錢汀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告訴隊友,聽的人一陣火大。

丁無嗟:“什麼人啊這是。”

餘笑:“傻逼。”

岑林:“總的來說,只要等就行了對嗎?”

錢汀無奈道:“對,你也不要太著急。長夜說了,你的身體會被儲存的很好,不會影響到之後的使用,只是你現在可以編一下藉口,為什麼昏迷了這麼久什麼的。”

岑林指尖輕點桌面,“不用,他們會自已想,檢查過我的基因發現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慌的就是他們了。”

他嘲諷一笑:“致病基因是哪一段,為什麼沒有發現異常,萬一其他人也突然陷入昏迷怎麼辦,他們對基因的絕對掌控可不允許出現這種事。”

丁無嗟好奇問道:“那你會被關進研究所嗎?”

岑林:“半年夠他們調查了,出去以後大約會麻煩一段時間,可能要被嚴密監控了。”

餘笑假裝關心道:“真的不會被銷燬嗎?”

岑林假笑:“銷燬了我就讓長夜給我做副新的身體。”

錢汀解釋道:“他遊戲通關要的獎勵是,要長夜協助他未來的所有計劃,當然是關於掀攤子的計劃,其他的不算在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