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孑選擇賞花,蕭騁勾唇,隨即叫人安排車駕去鬥獸臺。林孑等則隨重華公主去御花園中游玩。

御花園中牡丹、芍藥、薔薇、月季……百花盛放,萬紫千紅,爭妍鬥豔。貴女們在院中比插花,林孑則坐在遠處飲茶清神。

不知怎的,林孑的心還是隱隱有些不好預感。蹙了蹙眉,想來自己和皇宮的確八字不合,以後能不來則不來。

驀地,院中傳來一陣歡聲,原來是插花比賽要決勝負。林孑在遠處聽人讀票。

……

最後是為叫王落的小姐得了頭籌,這女孩是蕭子衡的未婚妻。虞婉的票數隻手可數,林孑掃去,不見她臉上有落寞,頗有種寵辱不驚的氣度,對她瞬間有了新印象。但這號閨閣姑娘還不至於在她心頭留下什麼痕跡,隨即忘去。

林孑與暮禾觀賞甕中幾尾小魚。

一條金、一條紅、一條黑,甕中漂浮著一朵紅蓮,疏疏三片荷葉。小魚半指長,都在荷葉下嬉戲遊玩,十分活潑。

看這幾隻小魚玩鬧,倒也能叫人心緒放鬆。

她還記得之前暮禾說給院子裡的水甕裡也養上幾條小魚,後來她再沒注意過了,此刻倒想起來,回去可以瞧瞧。

賞魚賞到一半,驀地察覺到又有人過來,竟還是重華公主。

重華公主來到水甕邊,含笑看了眼水裡嬉戲的小魚,扭頭朝林孑道: “林姐姐,原來你喜歡這些錦鯉呀,回頭我叫人送去青園些好的,定叫你開心。”

林孑扭頭,微微拱手, “多謝公主——”她實在不知重華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不與她推脫,一併接下,到時送去池塘裡叫人養著便是。

幾息功夫,重華突然扭頭看向插花比賽那處,道: “林姐姐,剛才的插花比賽還挺熱鬧的,你有沒有看到?”

林孑眸中浮出一層笑, “孑聽到了,公主叫人決出了十二花娘子,作人間花神使者。點子甚妙。”淡淡道。

還記得昔日她也是在這園中編出了一樁折花緣來神鬼之事,只是剛出口便被老大臣攻訐。此刻美事出自公主口,倒實實在在叫眾人歡喜。

心中不免覺得好笑。難道她一主君之話還比不了一個公主守簇擁嗎?嘴角不免浮出一抹笑,索性是在他國,她也不能強求。

就聽重華道: “林姐姐,今日重華準備了上百花神裝,滿園女子去換裝助興,你覺得可好?”眼神認真,閃著晶瑩的光。

林孑淡笑點頭, “公主巧思,自是別開生面。”

重華巧笑嫣然, “那好,林姐姐,待會兒你也換,好不好??”

林孑心頭兀地莫名一冷,總覺得危險就要逼近了。

慢慢抬起眸, “孑是武人,做不了花神使者打扮,會不倫不類。”語氣帶上一絲淡漠。

重華抓著林孑手臂左右搖晃, “求你了,林姐姐。”樣子倒像是撒嬌哀求。

林孑默不作聲抽出手,道, “公主盛情相邀,那孑卻只不恭了。”心中一片冷靜,重華公主要做的事是不是要來了。她正好看看。

一刻鐘後,所有人都移步去換裝。

剛被宮人引上這條熟悉的宮道,林孑眉頭一跳,這不正是那落霞苑的方向嗎。

果然,放著花神裝的地方就是那落霞苑。

林孑平息了兩下,面色如常進殿選衣。

花紅柳綠的輕紗華裳中暮禾為林孑選了間低調莊重的紗裙,又給林孑做了個肅穆不可侵的妝面,這才放下心來。

驀地,一旁的宮人上前道: “將軍,今日公主吩咐諸位可簪花助興。”隨即叫人捧著托盤呈來許多新採的鮮花來。

林孑從那琳琅滿目的花上掃過。

“本將軍從不簪花。”示意人將花撤下去。

誰知那端花的宮人手一抖,一盤花瞬間掉落一地。

那宮人將花拾起時將一株白茶花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林孑眸中瞬間一冷。

扭過頭卻滿眼和煦,溫聲道: “要端好,做不好事宮規是要罰的。”

溫言落下,肉眼可見那宮女渾身哆嗦了一下。

心中冷笑,扭過頭叫暮禾給她補了個妝面。

稍時,額間便多了一朵莊嚴的金蓮花。

加之神情威嚴,果然叫人不能直視。

林孑心中陰鬱,頓覺事情不會就此簡單落下。這些人到底想做什麼?

果然,林孑正在簷下與暮禾行走,對面走來一個說熟不熟的“熟人”——虞婉是也。

林孑垂眸靜待,虞婉朝林孑盈盈一拜,林孑叫其起身。虞婉抬起頭,眼底一片急色。

林孑眸光深斂。

“林將軍,可否去廊外賞花?”

“有何不可,小姐帶路。”

到了一處沒人角落,虞婉驀地跪在地上。

林孑淡淡道: “小姐這是作何?”

虞婉跪地鄭重叩首, “虞婉感謝將軍上次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來世為將軍做做牛做馬——”

聽其語氣發自肺腑,細品話語卻讓林孑心中冷笑,既感恩何需來世,當世回報不就行了。卻還是淡淡叫虞婉起身。

可虞婉卻死活不起,又朝地上重重叩首,張口便是: “求將軍再救一次沈壑。”

林孑太陽穴狠狠抽了一下。

臉色瞬間冷沉: “你們兩個是賴上我了嗎?既然鶼鰈情深,何不自己去救——”語氣陰沉。

大腦驀地又開始發脹。

暮禾立即走上前,道: “小姐還是請回吧——我們將軍是來赴宴的,不是來惹腥臊的!”語氣亦顯得冷。

林孑抬眸,略微詫異。暮禾鮮少這般疾言厲色。

虞婉脊背挺得筆直,重重朝地上一叩, “將軍,自沈家沒落,只有您是沈壑的靠山。他的生死、榮辱全都只能仰賴您一人。”語氣悲壯。

她直起身來,眼神莊重看林孑, “昔日小女是曾與沈壑定過親,仰慕於他。可於小女心中,虞婉——首先是國公府的嫡長女,其次,才是女兒家。”

林孑見虞婉不似作假,神態語氣都十分誠懇,眼眸一眯。

“你到底想說什麼?”淡淡問。

虞婉長長換了一口氣,下定決心道: “對於虞婉而言,國公府的命運永遠是第一位,且小女已許與宣家大公子,便不會再有二心。”

林孑眉頭一挑,眸中眼波一轉,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見狀,虞婉眼色悲慼道: “昔年沈家盛時,小女思慕沈壑,然他品行高潔,從未與我有私情。今日他落難,小女速與他斷絕,實在薄情寡義。那日被他懇求將軍而得救,回去心中羞愧難當,實在是想做些什麼彌補。”

“將軍仁義好施,對之有憐,還求將軍給這個奴婢一條活路。此一求,也算小女對他、對沈家仁至義盡——”眼眸中一片釋然,又朝地上拜了一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