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街邊偶遇
穿書之炮灰女配不想挖野菜 才不要混吃等死 加書籤 章節報錯
街道上的喧鬧讓林孑大腦隱隱又開始疼。
竟鬼使神差又走到那個麵攤上。
麵攤擺在十字口上,路邊人流如織。
賣面的是一對中年夫婦。
男人一直扯著嗓子吆喝。
“面——來吃麵——好吃的面啊——”吆喝聲十分生硬。
他體格健壯,長得虎背熊腰,看上去像個不好惹的練家子。
可去瞧那張斧刻的粗臉,卻能看到一片熱切笑容。
是一種霸道的憨直。
不好欺負中透著一股好欺負。
女主人手腳麻利,體型翩翩,不時和男人拌嘴。
不是嫌丈夫碗沒洗,就是埋怨丈夫不懂得吆喝……
此刻看上去就臉色不佳。
男人被迫營業,朝街口看了眼。張嘴,“姑娘,來碗麵吶——”
林孑此時正站在麵攤子外面,無奈扯出一抹笑。
“不要臉!”
女主人低聲暗罵了一句,倒不是真生氣,反而像碎碎念。
林孑險些噗嗤笑出聲來。
這對夫妻真有意思,罵罵咧咧中又帶著點打情罵俏。
開口道,“來碗蔥油麵。”
“好嘞——”
她背對著街口坐著,身後人流熙熙攘攘。
目光從擁擠的十字街口淡淡掃過,低垂下眸。
如果沒記錯,今天正是五日一輪的集會。城裡城外的人都會來趕集。
不多時,那“霸道”大漢將一碗冒著熱氣的蔥油麵端了上來。
“客人,吃!”
詞顯然別開生面,林孑朝他點了下頭。
蔥油麵表面油花閃亮,林孑夾了幾筷子吃。
面只有鹽和蔥花提的一點鮮味。
吃慣了珍饈美饌,甫一吃這滋味質樸的面,竟意外嚐到了一絲家的味道。
再吃了幾口,卻怎麼也咽不下去了。
女主人看到了,掃了眼生意慘淡的麵攤子,邊收拾碗筷邊低聲嘟囔。
“還說這雲州是什麼撿錢的地方,有手就能賺錢。來了一個月,起早貪黑,錢沒賺上,還賠了不少!竟給那些當官的交稅銀了……”
再看一眼丈夫,瞬覺哪哪兒都不順眼,“本事不大,心大得很!我看,沒兩天,賠到把老孃賣了,你就打光棍吧!”罵完還惡狠狠地剜了眼。
那“霸道”男人頓時愁容滿面,“俺就是把自個兒賣了也不能把你賣了。俺也是聽人說這邊能賺錢的,誰知道——唉!”
夫妻兩身上都散發著些濃重失望。
倏忽瞅見林孑吃麵十分艱難,男人決定再做一把努力,“姑娘,是不是俺做的面不好吃!你要是覺得味道不好,俺改!”
林孑掀開眼皮,抬頭看了眼這面貌與性格相當不符的男人,又掃了眼鬧市中琳琅滿目的攤位,淡淡搖頭。
“不用了,味道很好。”
朝麵攤兩位主人笑了下,端起陶碗喝了口湯。
放下碗擦了擦嘴,“大哥,聽你和大姐談話,你們是剛搬到扶桑城的嗎?”
“唉!以為這邊能賺錢,叫人哄了!”唉聲嘆氣。
林孑往街口一望,道:“大哥大姐,此處是子午路,毗鄰東華街,是北市商圈的次好地段。位置佳,自然商鋪之間競爭也就極大。”
“二位可有調研過此條路上的各家餐館?”
頭一次聽說開面攤還要調什麼研,麵攤的主人夫妻都一臉迷茫。
但聽這姑娘說的話都是他們沒聽過的東西,莫名覺得很重要,於是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坐了過來。
林孑目光一沉,指了指西面,“街那邊有家'何家味道',是專門賣面的,麵館以前是開在東華街,如今卻移到了子午路,二位可知為何?”
“姑娘,你……你說……”麵攤女主人趕忙給林孑倒了杯茶水。
茶湯入喉苦澀,林孑頓了下,倒也沒有嫌棄,繼續抿了口。
道:“扶桑城中有一家麵店叫‘面面俱到’,兩年前橫空出世。他們家的面種類齊全,涵蓋了五湖四海人的口味。入店的客人選擇性極多,是以生意擴張地極快。短短兩年,便將扶桑城東四南北四坊主要商圈全部覆蓋,生意火爆。”
“有‘面面俱到’開在東華街,‘何家味道’生意一落千丈,這才被迫遷到人流量略差的子午路。為此,還四處招募各地廚子,想要豐富面的種類,以備來日迴歸。試想,‘何家味道’這樣的大店在商戰中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普通的攤位呢?”
夫妻兩都被這聽都沒聽過的故事驚地心驚膽戰。
突然!
男人粗糙的手掌猛拍了一下桌子,看上去有些憤怒。
“俺不懂什麼是商戰,俺只知道俺做的面整個村的人都說好!俺沒有缺斤少兩,價錢也賣地也便宜,能叫人吃飽吃好。俺和俺媳婦兒都能下苦,也沒想什麼潑天富貴,只想養家餬口。難道,俺們這些普通人就沒有活路了嗎?!”
林孑示意他稍安勿躁,看了眼街四面的攤位,“大哥大姐,莫急。並非毫無出路。”
女人拉了男人兩下,讓他耐住心思聽。
“二位且看路口這四面的小攤,他們中的一部分想必在子午路待了很多年。他們被那些壟斷商貿的大店鋪堵住活路了嗎?”
“並沒有對嗎?有什麼秘訣嗎?”
聽到秘訣,夫妻兩都不由得正襟危坐。
卻聽林孑道,“這需要你們在生意中總結觀察。”
女主人眼中神色染上一點急切,“姑娘,你就好心告訴我們吧。”
林孑但笑不語。
片刻才開口,“我沒有在這條街上仔細調研過,但一個簡單的道理人們都知道。客人缺什麼而我剛好有什麼,我的生意自然火爆。”
“姑娘,可照你這麼說,這扶桑城裡根本就不缺賣面的。”
林孑點了點頭,“故而,你就得讓你的東西是別人不可替代的。我剛才路過街道,邊上有家賣口脂的,說是有十種顏色。還有個賣琉璃的,燒的是五彩馬踏飛燕。他們提供給客人的都是別家沒有的,生意興隆自然不在話下。”
“姑娘這意思,我是要研究我的面的種類了??”男人困惑道。
林孑蹙了下眉,“這是一條路。只不過花費的心血可能要很多。”
“這麼說,還是沒戲——”女人嘆了口氣。
“大哥大姐,你們不妨換個思路。在扶桑城賣面你們主打些什麼?”
“什麼主打??”
林孑娓娓道來,“譬如說大哥的面量大滋味好,還便宜,這就是你們主打的東西。”
“是嘞是嘞。”夫妻兩附和。
“那麼你們或許可以想,商圈的客人都去那兩家大面館吃麵了,有沒有什麼地方的人沒辦法去那兩家麵館卻還是急著吃口東西呢?”
夫妻兩嘶聲半天、交頭接耳。
“城門外——”
男人的話剛起個頭,邊被林孑用手止住。
“這便是你們自己觀察出來的商業風口,你們需要做的就是驗證實際上是不是跟想的一樣。生意就是一點一點試出來的,不要氣餒。扶桑城最大的優點就是來往的人流足夠大,裡面有足夠多的機會等著你們的發現。生活會好的。”
一攤話說完,麵攤老闆夫妻兩的心情起起落落起起,最後都長長嘆了一口氣。
兩人的手緊握在一起,“姑娘說地對,生活會好的,機會還很多。俺們不會放棄的。”
林孑點了點頭,心中沉了口氣,又道:“扶桑城向來對外州新來的商旅有經濟補助,你們可以帶上你們的身份憑引和交租憑證去市舶司,半年內都可以申請租金退半,也好減少點損失。”
“還有這等好事??!”女主人聲音詫異,眼中閃過欣喜。
林孑點了兩下頭,“還有一些其他的退費政策,等日後你們去了市舶司再慢慢問,不用擔心,都會好的。”
聽著好訊息越來越多,男人看了眼背後的層層樓閣,攥了攥拳頭,“以後俺要把這整條街都買下來。”
林孑笑容變大,以眼神鼓勵著他們。
只要有幹勁,焉知做不成事呢?
正在思考,突然,感覺背後站了個人。
林孑扭頭看。
那是一個面容深沉、眉眼憂愁的青年男人。
有一瞬她竟沒認出來,片刻才恍然大悟。
“顏維……”
他怎麼來了?
“你母親來看你了。”顏維朝東邊街道望了眼。
林孑循著他視線去看,那裡站著個白裙婦人,衣上照樣是數朵曇花。
很多年前,她將一朵曇花看成了曼珠沙華,此刻再看,曇花還是曇花。
婦人眉目依然美貌清冷,一身風韻宛若秋霜。
林孑眸光垂下,收斂好情緒。在桌上放了兩個銅板,起身出座位。
麵攤女主人立刻出聲:“姑娘不用了,銅錢你收著吧。你幫了我們這麼大忙,我們還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呢。”
“不了,大姐,你們收下吧,以後有緣還會再見的。”
見林孑有客人來尋,老闆娘也不好再糾纏她,只好忙裡忙慌問,“姑娘叫什麼名字?”
名字?
顏維緊張了一瞬。
就聽,“我姓林,家中行五,叫我‘五娘’、‘小五’都可。”
“好,五娘,你忙吧,下次來我們一定要謝你。”老闆娘十分較真。
林孑輕笑了下,便與顏維離開面攤。
離開攤子,瞬間一臉陰沉。
突然,耳邊傳來沉沉話聲。
“你母親近來身體不好——”
林孑驟然抬眸,疑惑的目光在顏維臉上停了許久。
都八年沒見了……現在來和解??
縱然她又知曉了更多事,但不覺得這一切是無解之局嗎?
作為一個完全的旁觀者,她或許會對沈雪微有同情。可作為半個當事人,讓她怎麼面對。
沈雪微與林括的恩怨,她一點也不想扯進去。
而且,她也不是林括的女兒。
那個無辜的小女孩沒了!
心一沉,朝東邊走了過去。隔著一段距離,林孑微微抱拳,“見過母親。”語氣不鹹不淡。
見沈雪微臉色血色慘淡,想起顏維說她病了,但關心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沈雪微先張了嘴,“這些年你可還好?”
林孑垂下眸光,“甚好。”
“剛看你一直在摁頭,可是頭病又犯了?”
“並無。”
……
林孑心不在焉聽沈雪微與她拉家常,只覺得渾身彆扭。
突然,就聽沈雪微來一句:“長生燈可還好?”
林孑一怔,“甚好。”神色有些悻悻。
她當年出逃可謂極其狼狽,捲了細軟、偷了長生燈就和崔橋他們幾個就倉皇北逃。落腳的第一站竟是十分鄙夷的土匪窩,後面白手起家也是相當艱難。也就是腦袋裡還有點知識,能弄出源源不斷的稀奇玩意,能在黑白兩道各種搞錢,不然哪有今天這一切,更遑論談未來。
那時她與崔橋、張弛他們被人刀架在脖子上威脅的時候怎就沒人來找,現在知道有個女兒還要靠維持一盞燈續命了,呵,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她要是說那盞破燈幾次都差點滅了,沈雪微是會擔心還是會覺得終於滅了?她真想這麼問一句。
罷了,那些恩怨與她都無關,隨她去吧……長生燈也安安全全被她藏起來了,誰也不會再找著。
沈雪微面上病容難掩,昔日不可一世的冷漠中竟藏著些小心翼翼。
看她這樣林孑也不好過於冷漠,面無表情道:“你們吃飯了嗎?好不容易來雲州一趟,我請你們去吃寫雲州的特產吧。”
她跟沈雪微真的是擠都擠不出個話題來。本該是個局外人,卻生生有了怨懟。
“好。”沈雪微道。
暖陽照在沈雪微消瘦的身軀上,林孑恍惚有種看到風化岩石要被吹成齏粉的錯覺。
那些都與她無關。
反正,她離了大將軍府,辛苦是辛苦,精神好了不少。
甩開腦海裡的念頭,引沈雪微和顏維去了做魚最地道的逍遙樓。
滿桌珍饈,沈雪微卻沒怎麼動筷。
林孑低垂著眸,有一筷沒一筷夾著盤中肥魚。
沈雪微餘光一直注意著坐在她對面的林孑,兩人隔了一整個桌子遠。
半晌,林孑被那目光盯得難受,停下了夾菜動作,將筷子放在白瓷小貓著枕上。
“母親怎麼不吃?可是不可口?”抬頭問。
沈雪微低垂的睫毛如蝶翼般撲扇。
“我吃著呢,你快吃吧。幾年沒見,你瘦了不少。”
陳年往事,已隨煙雲散。
稚子何辜……
見沈雪微神色不太好,林孑嘴角強扯了抹笑,拿起桌上的方巾擦了擦嘴角。
目光從沈雪微身上掃到顏維身上,“聽說母親這些年不在瑞城了,一切可還好?”
沈雪微喉頭一哽。
“都好。”
幾次想張嘴,卻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一頓飯就這麼不鹹不淡散了。
“母親如今下榻何方?如不嫌棄,便來我府坐坐吧。”林孑客氣了一句。
沈雪微眉頭輕顫,頓了一息,“不了,你忙你的。”語氣壓抑。
她一雙素白的手貼在懷裡,攥了又攥,卻還是沒有下一步動作。
林孑眯了下眼,她能看出,沈雪微的懷裡有個東西。
“母親是有什麼事嗎?”盯著沈雪微的懷。
“沒有。”
如此,林孑也不再多問。
想到查到的那些事,還是盡力讓自己從局外人的角度去觀看整件事。沉了口氣,道,“母親——”
沈雪微抬起美眸,認真傾聽。
“您看到了,女兒並不能在您膝下承歡。昔年您告訴過我,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如今我也這般告訴您。”
沈雪微眼神閃過慌亂,“你去蕉城了?”
林孑睫毛垂下,將眼中的情緒蓋住,“蕉城盛產鮮花瓜果,女兒去過幾次,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沒……”沈雪微低聲道了兩句。
林孑將視線在顏維身上淡淡一掃,“顏先生,這些年你能一直陪伴我母親,我謝謝你。以後,還要拜託你多多照顧她。有事,就將訊息傳到扶桑來,我必會傾力解決。”
仁至義盡了她。
“好。”顏維道。
三人在街上分別。
林孑一走,沈雪微強撐的身體幾乎要被風吹倒。
顏維趕緊攙住她,“雪微……”滿眼擔心。
沈雪微強撐著站住,咬了口牙。
“我不會讓她下地獄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