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豬料子

不一會兒的時間，廚房裡的老大小三人就忙活了起來。

特別是三歲不到的小魚兒，幹活卻出人意料的麻利。

陳旭看著女兒坐在灶臺口，小手熟練地往灶臺添柴的模樣，微微挑眉，一邊往鍋里加水，順口問道，“魚兒，誰教你添柴的？”

小魚兒往灶臺裡添上一根柴，黑黑的小手將額頭前的頭髮撥開，在臉蛋上留下一道黑印兒，說道，“四姑，教的。”

“她四堂姑平日裡會帶她撿撿柴，加個火，割豬草，偶爾她肚子餓的時候，會給她點……”陳青山手裡忙活著蒸麵面飯，順口說到這兒，面色變的有些複雜起來。

陳旭見老頭子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好奇問道，“給她點什麼？”

小魚兒臉上露出天真的笑，甚至滿滿的感激，說道，“四堂姑，會給我，豬料子，吃到飽！”

陳旭聽到小魚兒這回答，愣了愣，腦海裡浮現出一鍋粘稠，粗糙，聞著就犯惡心的玩意兒時，整張臉迅速黑了下來。

那個東西，不是煮出來之後，再和上煮草給豬吃的嗎？！

陳青山看著陳旭黑沉下來的臉，又看了一眼專心添柴的小魚兒，說道，“那東西起碼能填個肚子，讓她不挑食兒，以後我死了，她也能活下去。”

“再說這能怪誰，還不是她那老媽，身體不行，為了能賴在我們家，非要給你生兒子，最後娃兒剛生下來，人就沒了。”

陳青山越說越氣，他跟陳旭這老婆和孃家矛盾不是一般的大，導致他對這個小太孫也很是不喜。

陳旭又往鍋里加上水，看著低頭不語，默默添柴的女兒，朝陳青山說，“好了，爺爺，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後別再提這些事了，以後小魚兒，我來養活。”

陳青山看了陳旭一眼，沒在搭話，端著簸箕往蒸桶裡往裡趕打溼的玉米麵。

陳旭摸了摸小魚兒的腦袋，也開始著手去處理兔子。

他雖然原主腦袋裡對小魚兒媽媽記憶已經模糊。

也能從角角落落拼湊出來個大概。

當初陳青山給原主討媳婦的時候，媒婆把女方說得天花亂墜，漂亮，身體好，很能幹。

陳青山越聽越滿意，直接就將多年揹著陳國棟存下來的老本，三百多塊拿去做彩禮，讓陳旭把這孫媳婦娶了回來。

結了婚才發現，這孫媳婦竟然是個病秧子，不僅不能幹活，還每天湯湯藥藥不斷。

陳青山肯定不樂意，想把人退回去。

畢竟陳旭一個傻子他都養不活了，再來一個病秧子，他更養不活。

但女方孃家人也是厚臉皮的，人不要，彩禮更不讓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後來這女人可能是聽了孃家人話，不顧身子弱，不顧陳青山的反對，結婚不到兩個月懷上了陳旭的孩子，想著生個兒子就不會被趕走。

直到小魚兒出生，她都還沒來得及知道自己孩子男女，就撒手人寰。

陳青山雖然對這硬塞到他手裡的太孫女很是排斥，倒也腆著老臉東借一口奶，西借一些麵糊，吃著大兒子家的臉色，背地裡幫著陳旭把小魚兒勉強養活。

也是不容易。

陳旭不禁有些唏噓。

“粑粑，水開了！”

小魚兒的聲音傳來，將陳旭的思緒拉回。

“好，來了！”陳旭笑著回應一聲，將兔子扔進搪瓷盆，抄起葫蘆瓢，端到灶臺邊，將鍋裡翻滾的開水往搪瓷盆裡舀，準備給兔子拔毛。

小魚兒好奇地站在一邊，“粑粑，魚兒幫忙？”

陳旭笑笑，“這個不用魚兒，容易燙手。”

小魚兒見陳旭不讓，立馬乖巧地坐回灶臺前，不再添亂。

十幾分鐘的時間，陳旭就熟練地將兔子處理乾淨，切塊，醃製，剁蒜，切姜，一切井然有序。

一旁的陳青山看著孫子這動作麻利的樣子，簡直驚得不行。

陳家老祖宗顯大靈了啊！

這大孫子不僅不傻了，這做飯燒菜的能力，也突飛猛進啊！

要不是大孫子還在，他都想馬上跪地上給祖宗們磕幾個響頭了！

陳旭對老爺子激動的心全然無知，將兔肉和配料準備得差不多，等鍋燒熱，就將手掌大小的搪瓷罐從揹簍裡拿出來，揭開蓋子，裡面是白花花的豬油。

街上沒有糧管所，陳旭這兩斤豬油，可是花了兩塊六毛的鉅額在小胖墩兒媽媽那裡私下買的，這盆到時候還得拿回去還她。

本來有更便宜的菜籽油，但這是給家裡人吃的，不能省。

他提起勺子，剜上一大勺豬油，丟進熱鍋，不一會兒，一股子豬油獨特的香味兒就飄了出來。

油燒熱，陳旭也沒耽擱，將剁成塊的兔肉下鍋，翻炒出香味兒。

放入蔥薑蒜，爆香。

倒入幹辣椒，花椒，大火翻炒，爆出陣陣香味兒。

幾乎就沒嘗過什麼肉味兒的小魚兒，嗅到這香味，早就好奇地站起了身子，踮著腳尖巴巴往鍋裡望，卻因為個兒太矮，看不到鍋裡的東西。

“粑粑，兔肉好香呀！”

陳旭翻炒著鍋裡的肉，聽到小魚兒的聲音，嘴角溢位笑，“等會兒炒熟了，爸爸給你嚐嚐味兒。”

陳旭話落，小魚兒雀躍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好！”

別說小魚兒，就連陳青山，都被這香味兒吸引著站到了灶臺邊，巴巴地望著。

很快，一鍋香噴噴的乾煸兔肉完成，陳旭挑上一塊，放在嘴前呼了呼，遞到幾乎已經貼在灶臺邊小魚兒跟前。

“來，給爸嚐嚐，鹽合不合適。”

小魚兒看著還冒著熱氣兒的肉，趕緊伸手接過，放在前呼了呼，就迫不及待地送進嘴巴里。

可能是因為還有些燙，小傢伙兒一邊往外呼著氣兒，一邊嚼，嚼上兩口，嘗著味兒，眼睛瞪得溜兒圓，看向陳旭，嘟嘟囔囔地說，“粑粑，很，好吃！”

陳旭不自覺地笑了。

這才是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模樣吧。

陳青山看著小太孫女臉蛋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咂了咂嘴。

下一刻，一塊熱騰騰的肉忽然出現在他跟前。

“爺爺，你也嚐嚐？”

陳旭笑著問。

“咳咳咳……我又不是小孩子，等上桌了吃。”

幾分鐘後。

廚房裡傳來老人的驚豔讚歎聲。

“哎呀呀，這兔肉，味兒真不錯！”

十二點不到。

西屋不大的八仙桌上，一桌子還算豐盛的飯菜就上了桌。

乾煸兔肉，麻辣兔頭，油光發亮的炒土豆、炒青菜，酸菜豆豆湯。

擺上碗筷，一家三口就在八仙桌旁落了座，正式開飯。

小魚兒早就饞的不行，陳旭剛剛給她小碗裡打上半碗麵面飯，舀上一勺兔肉，小傢伙就不太熟練地握著筷子，將熱乎乎的面面飯就著兔肉刨進了嘴裡。

“哇！熱飯，熱肉，好吃！”

小魚兒一邊呼著熱氣兒，小手指著碗裡的熱飯熱菜，嘟嘟囔囔，滿足又開心。

陳旭看著小傢伙臉上滿足的表情，心裡一陣舒坦，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慢點兒吃，別噎著。”

“嗯！”小魚兒答應一聲，又低頭大口大口刨起飯肉來，腮幫子立馬又鼓鼓囊囊。

陳旭：“……”

陳青山看著這一桌子的飯菜，特別是大孫子，眼眶莫名地發紅，也是因為欣慰不已。

能在……生命最後幾個月，看到大孫子恢復正常，太孫女兒餓不死。

他這老骨頭，死而無憾了！

“爺爺，吃啊。”

陳旭望陳青山碗裡夾上飯菜。

“誒！好，吃！”

陳青山吃下一口肉，刨上一口飯，一臉滿足。

他大孫子做的飯菜，就是香！

陳旭看兩人吃得這麼香，也跟著刨上幾口面面飯。

這味道……

他只能說，一言難盡……

到嗓子眼都卡喉嚨。

他艱難地將嘴巴里的面面飯吞下肚，朝一旁的兩人說道，“爺爺，魚兒，等後天鎮上趕集，我就去鎮上買米，以後我們家，就天天吃米飯。”

這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就算在這山卡卡里，他也有一百種能掙錢的方法。

小魚兒聽到陳旭這話，滿臉呆萌。

米飯是什麼？

陳青山卻是不以為然，看了自己這大傻孫子一眼，抹了抹嘴角的飯粒，“臭小子，想啥呢，在我們這邊，米多金貴，過年能吃一頓蚯蚓摻沙都不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