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們進去喝會茶,還是請祝總到我們局裡嚐嚐我們的茶怎麼樣。”劉樹禮同樣的回禮著,現在這個時候,專案組反而多了很多耐心,成敗在此一舉了,祝峰如果主動的交代,那這個案子,也算是能順利的結案,這個讓全市都人心惶惶的案子,即將落下帷幕。
可,一切,如果這麼順利的話,那世界上就不會有懊悔了。
祝峰作出引路邀請的姿勢,簡單的客廳裡,茶几上已經擺上了一副專業的泡茶工具,邊上的水已經燒開。徐建林和劉樹禮對視了一眼,五人先後跟著走了進去,除了兩個隊長,另外三個人都非常的謹慎,沒有跟著落座。只是分三角式的站姿,立在了邊上的空位。形成了防禦式包圍。
“祝總今天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捨得拿出這上次沒捨得好茶來品嚐。”劉樹禮看著茶具邊上的上好的普洱說,上次過來的時候,劉樹禮就猜測到他要泡的茶是普洱,為了不讓人發現自己的來處,所以謊稱找不到杯子,也就是他的刻意,當時就讓劉樹禮懷疑了他的底細。
“來,請品嚐,這餅是我今天剛開啟的,特意為了你們。最近為了我的事情,也沒少的辛苦吧。”泡好的茶擺在了面前,祝峰雙手端給徐建林及劉樹禮
“謝謝祝總,我們也正是渴了,嚐嚐你這地道的茶。”徐建林輕鬆的端起茶杯,先是聞了聞,然後入口。“好茶,祝總看來主動邀請我們,也是拿出了一些誠意的。”
“領導果然是領導,不怕我給你們下毒嗎?”
“你會嗎?茶已經喝了,現在能聊聊了嗎,該怎麼稱呼你呢?”
“我,我就是我,普通的人,無論外界給了我什麼稱號,我只是我,只是那個一無所知來到世界的那個人,最後再幹淨的走。我從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需要放棄的東西有很多。比如,親情。你們有什麼想問的,我都可以回答。”
“範建國你為什麼殺他?”
“他是一切的根源,所有的一切悲劇的根源。如果不是他,我和我阿媽還是生活在邊境的小山村裡,過著安穩的生活。我的悲劇,阿媽的悲劇,也就都不會發生了。”
“李勝紅呢?”
“他?原本也不想殺他的,畢竟他對我阿媽還是有過感情的,也算是照顧了她這些年,可他知道的太多了,為了這件事終結在我這裡,我只能選擇讓他閉嘴。可我也算給了他體面,沒有痛苦的讓他走了,去下面繼續陪我阿媽吧,活著的時候不能在一起,走了,也算是個伴兒。”
“那陳秀花呢,她可是你的親生母親。”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可能有些長。”
我叫祝峰,阿爸姓祝,阿媽姓陳,原本是山裡的一個貧窮的人家。可小小的時候,還沒到我有記憶的時候,阿爸就走了,獨留下我和阿媽,可我還是很開心,我每天可以和阿媽在山野裡撿蘑菇,挖藥材,還有去小河裡玩耍。我阿媽最喜歡在田裡幹活的時候,我給她摘得野花戴在她的頭上,每次她都笑的很開心。那可真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點點記憶了。
可是有一天,阿媽帶我去了一個很多人的地方,離開了熟悉的家。我們在那裡呆了一段時間,阿媽沒有時間陪我玩了,她每天得幹很多很多的活,我只能自己在門口和螞蟻玩。
再後來,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我突然回頭找不到阿媽了,我被不停的陌生人給我領到不同的地方,我逃跑過,住過橋洞裡,被老鼠咬過,撿垃圾堆裡的東西果腹,還被一些老乞丐欺負過。你們知道嗎,我那會兒被打的不敢反抗,只會順從,就為了一口吃的,可能你們都在幸福的家庭里長大,不會知道這種餓肚子的感覺。
有一天,我在一個果園裡偷吃果子,被一條蛇咬了。那年我不記得我有多大,只記得餓了好幾天,才找到一片果園,等我醒來的時候,就是一對夫妻,他們收養了我,我以為我終於有家了,他們有三個女兒了,一直沒有兒子,我每天賣力的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拼命的討好家裡的每一個人,我想在那裡一直待下去。可幸福的時光就過了一年多,他們又生了一個孩子,是個男孩,我又成了多餘的那個人。
不等他們趕我,我又開始了流浪的日子,直到西江市的時候,被我養父母看到,我才算徹底的安穩下來。他們對我很好,就像我阿媽一樣。我由於常年的營養不良,個子長得也不高,他們加倍的對我好,給我吃好的,穿好的,又託人給我上了戶口,還上了學。他們是我一輩子的恩人。
可能我是個災星,這麼多年,和誰在一起,他們都會離我而去,養父母沒過幾年也都因病而走了,但是還好留給我了棲身之地。讓我不至於再過顛沛流離的日子。
我拼命的開始掙錢,尋找,我要找到把我丟下的阿媽,我要問問她,為什麼把我丟了,為什麼讓我小小的年紀去獨自的面對一切,我只是一個孩子。我找了很多年,從我養父母走了開始,我就在找。我的記憶有些模糊,我只記得我走丟的地方是一個車站的旁邊,我找遍了周圍省城的車站,到處打聽,終於在聽到熟悉的方言時,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我在那裡找了一段時間,還真的打聽到,我阿媽去了北方。可北方那麼大,我又去哪裡呢。
我只能先開始賺錢,怎麼賺錢,你們知道那些吃不飽飯的年代,做什麼最掙錢嗎?是販賣,孩子,女人。
其實我最早認識的陳麗,我們在南方就認識了。
我知道她是做什麼的,我也知道她做過些什麼。
我聽她講過一個故事,她是一個沒有一絲人性的殺人惡魔。她在南方得罪了人,不得已回了老家。我也是從她仇家那裡打聽到了她做的那些事情,但是她有錢,她有很多錢,我需要錢。
當我在棗城找到她的時候,可是她根本不記得我是誰。多年安穩的生活讓她變得溫柔又善解人意。這可不是她,原本我只想從她身上搞些錢就走的,誰知道她真的動了要結婚的念頭。
她不記得多年前曾和我吹噓的那些往事了,對她來說,偽裝的這麼好的自己,配我這個單身又有錢的企業家正綽綽有餘吧。可我只是來騙她手裡的那些積蓄的,我知道她手裡有一筆錢,一直沒有露面。
我一步一步的有計劃的接近她,包括上網聯絡,也包括你們剛查到的租房的那個位置。所有的一切和她的聯絡,都是我教她的方法去躲避不必要的麻煩。原本我是想功成身退的。工廠的投資,你們想不到吧,實際上一大筆都是她的錢,都是從她那裡得到的錢。
直到一天,她被我灌醉後,講述了一件我從未聽過的事情。她年輕的時候,幫助過一個本地男人娶了一個邊境女人的故事。她想讓我誇獎她積德行善。但是這個愚蠢的女人,她真的以為所有人都是傻子。我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都要忍住心裡的不適,陪她演著她喜歡的愛情故事,殺人犯也配談愛情?愚蠢的可笑。可這個故事,吸引了我,我沒有放棄的一直追問著邊境女人的下落。陳麗在我的哄騙下,把那個女人約了出來。
傍晚的棗城,一片的祥和。我緊張的坐在椅子上,看來往的人群,我不知道等待的人會什麼模樣,也不知道等待的人會不會把我認出來。我有些著急,有些害怕,可我覺得,也許我會放下仇恨。
可我看到了一個男人陪著她,曾經在山裡救過她的那個男人,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從我身邊走過。雖然過了很多年,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小的時候把我背在背上給我唱歌的女人。我的阿媽,她沒有看到我。她竟然沒有看到我,她變得蒼老而緩慢,和我記憶中的那個烏黑頭髮,笑意盈盈的漂亮阿媽,相差甚遠。可,我還是認出了她,那一刻,所有的時間,空間全部都消失了,我只希望,她看到我。
我恨,恨範建國,如果沒有他,我阿媽不會丟了我,千里迢迢的來到這裡。我恨阿媽,我恨陳麗,我恨這些人,他們聯起手來,毀了我的一生。
所以我要反擊,我要讓他們承受這一切,讓他們去品嚐我遭遇過的一切。現實的世界沒有審判,我要主宰這一切,我要讓世人知道,所有的背叛和拋棄,都會被消亡。
範建國是被我用陳麗的手機約出來的。他是一切罪惡的開始,我的復仇,也就是從他開始。然後是陳麗,那天早上我們約好了一起去領結婚證的。沒想到吧。只有這個理由讓多疑的她放鬆了警惕。從範建國死了開始,她就惶惶不可終日,幾乎每天躲在她的麻將館裡。我只能騙她去結婚。這也是她一直想要的結果。我對她也算不錯了,她直到死的那刻,還是很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