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天還黑濛濛的。

路邊的一家早餐店,已經開門了,屋裡熱氣騰騰的蒸汽,在貼著膠帶的窗戶玻璃上,蒙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閒逛了一晚上的張金馬,正坐在桌子前,左手拿著一個包子,右手拿著一個勺子,正吹著熱氣喝著糝。

這是一種肉粥,一般都是用牛肉或者是羊肉做的,骨頭熬湯,裡面有胡椒麵,喝一口渾身熱乎。

“舒服,老闆再來一碗!”

張金馬擦著額頭的汗水,咬著手裡的包子,抬手喊道。

“好嘞,還是年輕人胃口好啊。”店老闆笑哈哈的,從後面的小廚房,又端出來了一碗,放在了桌子上。

張金馬用勺子舀著粘稠的糝粥,一邊嚼著包子,說道:“我平時胃口很一般,就是你這裡的好吃,地道,我走南闖北那麼多年,就是想這口家鄉味。”

店主聽到這話,笑著搖頭,這小夥子人不錯,就是太好說大話了,走南闖北,嘿。

走到後廚,繼續擀著麵皮,老闆娘正在忙碌的包著包子,一籠籠的包子,放在蒸鍋上,呼呼的冒著熱氣。

這家店很小,是個夫妻店,屋裡只有兩張桌子,六個凳子,後面還一個小廚房,放著煤球爐子。

發黃的牆面上,貼著帶有年代感的報紙,燈泡上的電線,都被油汙給粘成了黑的,外面還擺著幾個桌子,凳子。

不過現在時間還早,還沒有上客人,也就沒有擺出去。

連喝兩碗的張金馬,又吃下去了一個包子,滿足的靠在牆上。

幾十年後,就再也吃不到這記憶裡的味道了,都是各種簡便方法搞出來的,沒有這種濃厚的口感。

吃飽了飯,張金馬咂著嘴,習慣性的去摸口袋,飯後一根菸,快活似神仙。

不過當煙拿出來的時候,張金馬極其乾脆的給了自己一巴掌,把煙又塞了回去。

吸菸有害健康,張金馬自己唸叨了三四遍,才平靜下心情,好習慣沒有,壞習慣一堆,都得慢慢改。

和過去那種提心吊膽,猶如過街老鼠一樣的生活,徹底告別。

“老闆,給我打包一百個包子。”張金馬起身說道。

“這麼多?”店老闆有些驚訝的問道。

“給同學帶的,多少錢。”

張金馬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皮質的錢包,裡面倒是很厚實,光一百的票子就好幾張,一點都不差錢。

店老闆看著張金馬手裡的錢包,也就放心了,連忙在旁邊收拾包子。

張金馬正看著錢包裡的一張照片,很清秀的一個女孩,但是他絲毫想不起來,與之相關的記憶。

大概,這就是時候的自己,春心蕩漾的暗戀物件,張金馬把照片拿出來,隨手扔進垃圾桶裡。

四十多年江湖路,他的心比邊境線的鐵絲網還要冰冷,別說暗戀了,就是愛情,在他面前也是麻花屁。

店老闆拿著兩大袋子包子,遞了過來,在圍裙上搓著手,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一共八十塊錢,給您抹了一個零頭。”

“錢放這裡,我走了。”

張金馬從錢包裡,拿出了找零的鈔票,放在桌子上,接過袋子。

店老闆拿著鈔票,在燈下看了一下,才放心的收下了,笑容滿面的把張金馬送出店外,看著他的身影離開後,才關上門。

張金馬一路朝記憶中的學校走去,自打發現自己重生了以後,好像就一直在外面閒逛,都沒回去過。

想起重生的感覺,張金馬就能想起一句話,大夢一場,一場空啊!

沂州市第三中學。

張金馬跟著那些來上早讀的學生,走進學校,看著牆上那白底紅字的大字:“好好學習,認真做人。”

只不過這學校風水不好,在未來三十年後,還有一個傳說,叫做第三中學直奔監獄。

在這裡上過學,日後上死刑場的人,一輛大巴車都裝不下。

全是各種狠人,甚至細數一下,都能組成一部精選犯罪史。

尤其是張金馬這一屆,連出六個死刑犯,牢底坐穿的更是兩隻手數不過來,還有一個在通緝令下,逃了二十多年。

張金馬一直徘徊在,牢底坐穿和九死一生之間,算是給學校抹黑了。

“六班,六班。”張金馬唸叨著,走進了高一二班。

這時候,都開始上早讀了,一個個早起,精神還沒有恢復過來的學生,在白色的燈光下面,翻看著課本。

也沒人在意張金馬的到來,倒是那兩袋子的包子,散發出來的香氣,讓不少人都嚥了一下口水。

張金馬目標明確的走到最後一排,看著一個正在翻書的男生,長相一般,是放人堆裡都辨別不出來的大眾臉。

身體瘦弱,跟麻稈一樣,胳膊和袖子完全不成對比,嘴裡念念叨叨,背誦著課本上的內容。

林則軒,和歷史上虎門銷煙的林則徐就差一個字,未來震驚整個東部省的毒品大亨,代號:口紅47。

在口紅裡藏毒,當時涉案的金額,能查到的就有幾千萬,也是張金馬第一次臥底的目標,本屆死刑犯之一。

說起來,張金馬很對不住他,當時同學相助,還是苗根正紅的社會敗類,同心同德,本來應該是做大做強,創造輝煌。

結果是……借你人頭一用!

張金馬在他那裡幹了三個月,就把他送上死刑場了,正巧碰上林則徐的祭日,加急辦的,一聲槍響就沒了。

張金馬把一袋子包子,放在課桌上,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請你吃飯,你教我寫作業。”

林則軒看著包子嚥了一下口水,他家很不富裕,父母都是下崗工人,早上……他都是喝白開水的。

包子的香味一股腦的湧進他的鼻子裡,是肉味的,還是豬肉大蔥的。

“怎麼樣,教我學習,我請你吃飯。”張金馬咬著一個包子,吹著熱氣問道。

“你……你為什麼找我?”林則軒看著張金馬手裡的包子,那帶著醬油湯的肉餡,簡直就要把他肚子裡的饞蟲勾出來。

上次吃肉,還是期末考的時候。

“……我。”

這問題把張金馬難住了,總不能說,我把你賣了,心裡過意不去吧?

“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