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啪嗒——”

像是顏料落在白紙上，隨著畫筆的揮動，慢慢填滿整張紙頁。

眉眼、長髮、膚色，都漸漸成型。

不過縱使是最出名的畫手也不敢談及自己能夠描摹出這樣完美的人物，就算見了美神本神，亦只能將遺憾埋在心裡，憾而擲筆。

凝在魔神眉眼中的笑意一滯，似乎是想起什麼，祂不悅而又迅速地變出一件黑色斗篷。形制和樣式在此時已經不再重要，這件平平無奇的黑色斗篷只有一個特點——長。

長到能將美神分毫不露地罩住。

美神掙扎一下，被這件斗篷套得更緊。

“兄長，怎麼了？”祂伸出一隻手，從斗篷開口處穿過，抓住魔神的衣襬。

魔神沒有給祂解惑的意思，視線落在包裹著美神手臂的衣物上。

“沒事，我多慮了。”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的兄長祂......]見過魔神所有黑歷史的深淵不懷好意地開口。

明知道美神聽不到它的話，魔神還是下意識身體僵硬。

[裸奔過!!!]深淵喊得超大聲。

“轟——”

[啊啊啊啊啊啊——]

遠處傳來巨響的同時，伴隨著劇烈的地動。細小石子被震起，在半空中微不可察地停滯片刻，又驟然失重墜落。

美神不明所以地看著兄長滿臉殺氣的模樣，被兄長一隻手按著腦袋揉了幾下，暈暈乎乎地嚥下了問詢。

再次被打出一個洞的深淵心疼地抱緊自己。

嗚嗚嗚嗚嗚嗚——

欺它太甚了!

要是美神能夠與深淵溝通，它一定要講一天一夜的魔神黑歷史來好好撫慰自己受傷的心。

可惜，美神聽不見。

深淵怨氣比鬼還重。

美神奇怪的伸手摸摸脖子，“怎麼感覺有點冷？降溫了？”

魔神拉住祂的手，“不用管，不重要。”

——

在一眾醉生夢死的惡魔中，獨坐在主位的奈塗分外引人矚目。

“今天是好日子，奈塗大人卻好像很不高興。”撲在恣歡懷裡給陪祂飲酒作樂的美人湊在他耳邊笑道。

而恣歡只是抱著美人，隨意地投去一個眼神，見奈塗形單影隻，嗤笑一聲，“別管他!在我懷裡，你還有心思關注旁人開不開心？”

“您可真是——”美人抬手推開祂，不過那細微的力道，怎麼看怎麼欲拒還迎。

恣歡這麼個風月高手，怎麼會看不出？幾句調笑讓美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假模假樣地拒絕他的靠近。

比起其他幾位魔王，恣歡無疑是最知情識趣的一個，美人被他信手拈來的幾句誇讚弄得飄飄然，也就忽略了他隱在眼瞳深處的不屑。

恣歡那雙含情眼生得妙，見誰都似深情。

不過撕開那層風流濫情的假面，恣歡與所有魅魔別無二致，都是用完就丟的薄倖冷血。

恣歡穩坐魔王之位幾萬年，更是什麼型別的美人都見過。

也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多得他一份尊崇，其他的？玩物罷了。

恣歡那邊鬧得大聲，奈塗只是在飲酒的間隙看了一眼，又嫌惡地收回視線。

也虧得恣歡抱著個那樣姿色的東西還能說出那麼油膩的話，真是不嫌惡心。

那女人在尋常惡魔眼裡算是天仙，在曾浪跡花叢的奈塗看來，也不過是個普通的清粥小菜。

送上他的床榻他尤嫌傷眼，更不用說下口。

他們倆這般態度，讓聽說恣歡曾追求過奈塗的眾惡魔都感慨——傳言不可信啊。

而奈塗越呆越覺得無趣，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動。

一道黑色的魔力線條以魔王們所在之處為中心，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周圍延展開來。

不管奈塗舉辦慶典的原因為何，高層魔王們如何猜忌，底層的惡魔們完全不會管這些於他們而言太過遙遠的大惡魔們在做什麼，又是怎麼在想。

底層的惡魔們難得有了些談資，也就紛紛跑來第一層湊個熱鬧。

流動魔口一多，第一層的本土惡魔們見到商機，都跑出來擺攤。

臨時的惡魔交易市場就這樣搭建起來。

第一層的惡魔們拿出當地特產，而其他層的惡魔在交易市場閒逛，見到喜歡的就購買，沒錢就搶，各種極具惡魔特色的交易也隨之展開。

“剛剛那貨，還在嗎？”惡魔顧客氣喘吁吁跑回來，詢問攤主。

攤主眼睛骨碌碌一轉，笑出一口尖牙，也不說在不在，只搖著扇子問：“你不是沒帶夠錢嗎？現在問價，過會要拿不出錢來，我可就要動手了。”

惡魔顧客晃晃手中滿滿當當的錢袋，笑得清澈又淳樸。

“帶了，帶了。”

攤主有些好奇，開啟錢袋一看，裡面都是金幣。

“你家住附近？”

他上上下下打量顧客一番——他在第一層活了這麼多年，可沒見過三個眼睛的惡魔種，難道是新遷來的？

“不啊，我家在第三層。”三眼顧客給出個超乎想象的答案。

攤主震驚，連忙追問：“那你錢哪來的？”

惡魔顧客被他用羨慕崇拜的眼神看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憨厚臉上泛起紅暈。

“雖然我沒帶錢，但別人帶了，見者有份嘛!”

攤主：.........？

見者有份原來是這麼用的嗎？

真是不能被他們這些濃眉大眼的老實人騙了。

“你怎麼能這麼做！”攤主一拍桌子，正氣凜然地站了起來。

那一瞬間他的形象無比高大。

連顧客都在這樣的正道之光照耀下心虛了。

“錢袋給我!我去還給肥羊，呸，失主。”攤主伸出手。

三眼顧客茫然地望著他，感覺有哪裡似乎不對又似乎很對？

“......給。”他猶猶豫豫地把錢袋放在攤主手中。

“我會替你道歉的，”攤主接過錢袋，拍拍顧客那大而不太好用的腦袋，和藹道，“知錯就改，不錯。”

見顧客還瞪著眼睛一臉懵逼，攤主心虛地摸出一件東西，塞到顧客手中。

“你要買的那玩意，送給你了，當做你悔改的獎勵。”

三眼顧客握著自己要的石頭，目送著攤主向著他指的方向一溜煙疾跑，有些感動，“真是個好人啊，還東西都跑這麼快。”

身邊站著的路人：“跑得能不快嗎？再不快點就怕你反應過來打他啊。”

三眼顧客歪頭，“他幫我的忙，我打他幹什麼？”

“沒什麼。”路人搖搖頭，心想：不是我不幫忙，實在是帶不動啊！

起碼，他看這個三眼惡魔和那個騙子攤主都挺開心的。

這可是雙贏!他就不多嘴破壞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