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宛如驚弓之鳥的鐘皇后和周嘉敏,風沙自是好生安撫,但也不是一味寬慰。
之前,唐皇讓禁軍圈拿一眾名妓,他非常不滿,認為周嘉敏沒有盡心盡力維護,為此,還讓張星雨修理周嘉敏,當時是要張星雨把人裝麻袋扔河裡,上下倒個幾次,讓周嘉敏切身體會一下,什麼叫有驚無險。
張星倒也沒有把事幹得那麼紮實,還是以恐嚇為主,體罰為輔。
周嘉敏這次嚇成這個樣子,張星雨之前這個下馬威,功不可沒。
但周嘉敏也沒真的破了膽子,否則肯定會擺出她洪烈宗的身份。
既然她沒有擺出百家身份,那就是不想把事情鬧大,甘願做小。
見風沙當面又提一次,周嘉敏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名花榜在風沙心中有多重要了,把胸脯拍得地動山搖,指天立誓,滿口保證,而鍾皇后也趕緊附和。
風沙露出滿意的樣子,跟兩女碰了幾杯。
周嘉敏和鍾皇后自是連番勸酒,周嘉敏還趁著風沙高興,打聽跟柴興見面的事。
這是江寧各方高層最關心的事。
風沙直言不諱地表態,說江寧城防固若金湯,北周水師此次定將無功而返云云。
至於怎麼讓北周水師無功而返,卻連半個字都沒有提,任憑周嘉敏在那兒發嗲。
宴席期間,一眾佳麗在院中隨樂而歌,拂似劍舞,都是蓬萊院弟子,俱屬修真。
起碼黃瑩這麼說,而一眾女修真也確實穿著道衣,顏色以深青為主,間以月白,個個青衫淡拂,素雅的要命,只是過於峭窄修身,領口則微微開敞,顯得層次分明,外素內白,既純且欲,殿門掛著竹簾,稍稍隔斷視線,乍隱乍現如眾女仙遊戲人間。
風沙一早就看出來了,諸女身具媚功,看來蓬萊院不光要替周嘉敏處理江湖事,八成還要籠絡一些朝上人。
周嘉敏見風沙瞧得津津有味,往一旁侍酒的黃瑩使眼色,黃瑩心領神會,敲磬。
叮叮咚,外間樂聲旋即一變,從仙意飄飄轉為媚意搖搖。
此起彼伏一陣伴樂旋舞后,峭窄衣裙隨之坦寬,細頸香肩連山、雪臂纖腰扶柳、長腿玉足周移,該掩的一點沒露,能露的一點沒掩,直教人眼花繚亂,舌燥口乾。
本來黃瑩還想焚香的,被張星雨嚴厲阻止。
周嘉敏可是制香大家,以前沒少送給風沙,張星雨也沒少用,配上適當的氛圍,可以讓任何人慾仙欲死,但現在環境並不合適。
周嘉敏把香送給風沙,說這是她親手新制,適合暖情助興,誰用了都脈脈含情。
說這些露骨話的時候,她的姿態神情遠比手中的焚香還要暖情助興,脈脈含情。
風沙笑納卻稍稍側避。
鍾皇后在旁邊直欲作嘔,為自己兒子深感不值。
周嘉敏瞥她一眼,跟風沙說母后也準備了禮物,還以頗為曖昧的口吻一語雙關。
鍾皇后差點沒暈過去,她哪裡準備什麼禮物了?周嘉敏這擺明是想焚香沒點成,被警惕有毒的張星雨阻止,改口言送而已,轉頭卻把她硬生生推下水,簡直壞透了。
眼看鐘皇后窘迫,周嘉敏又據傳說言母后早年是聞名廬州的大才女,精擅歌舞。
這顯然是掉水裡的生怕岸上人不溼,硬逼著鍾皇后跟她一起跳下水。
鍾皇后見風沙目光投來,口稱“是嗎”,一臉期待,只能被迫稱是,含羞忍辱,起身清唱了幾句,跳了一段,甚至還稍微散了領口。
當然,在兒媳婦面前,沒敢散太開,就算這樣,依然臊得面紅耳赤,汗顏無地,回座之後,再也不敢跟周嘉敏對上視線。
周嘉敏那點心思,風沙心知肚明,他是故意配合的。
相比僅剩皇后名分的鐘皇后,他當然更看重周嘉敏。
雖然此女貌美如花,心如蛇蠍,但也正因為貌美如花,心如蛇蠍,才拿住李澤,而且精擅狐假虎威,使自己不僅擁有太子妃的名分,還頗有權柄,以後倚重處甚多。
周嘉敏見鍾皇后狼狽樣,頗為得意。
她如此這般,無非是怕鍾皇后把她今天的樣子看在眼裡,回去之後找李澤告狀。
雖然她自認把李澤拿捏得死死的,那也不敢真的讓李澤知道自己從頭綠到腳嘛!
當然要讓鍾皇后在兒子面前閉嘴,不該說的別說。
現在好了,大家都在水裡泡著,誰也不比誰乾淨。
僅剩不多的謹慎盡去,愈發媚眼如絲,吐氣如蘭。
風沙卻抹抹嘴,表示吃飽了,該走了。
這就走?周嘉敏十分不甘,連忙挽留。
她讓黃瑩準備了好多節目呢!怎麼能吃頓飯就走了。
風沙只微笑擺手,然後徑直而走,張星雨快步跟上。
自打菜上齊後,張璇就由膳房候在門外,迎上掀簾。
院眾起舞的諸女紛紛停舞,不管在哪兒,成片伏倒。
且是背過身去,頭衝外那種,一看就是宮裡的規矩,生怕看見不該看的人和事。
周嘉敏和鍾皇后一直送到中庭花園,臨到月亮門,風沙讓兩女止步,走出兩步,側臉問周嘉敏道:“對了,是誰看上陳李二家的園子?”
周嘉敏愣了愣,斬釘截鐵道:“是他。”看她的神情語氣就知道“他”指李澤。
又堆笑湊上來道:“那兩座園子不僅地段佳、景緻佳、位置佳,還在挨在一起,如果打通了併成一座,便是城內最大的私家園林。你知道他一向最看重最大的名頭,所以很關切,那邊腦袋剛掉,他就讓人去佔……嗯,我一回去就讓他打消念頭。”
風沙見她把擺明是自己乾的事臉不紅心不跳地栽到李澤的頭上,不禁莞爾。
周嘉敏見風沙笑而不語,有些心慌,小心翼翼地斟酌道:“其實我也覺得不錯,想著找機會從他二人手中盤下,併成一座園子,等你來了,避個暑、暖個冬都行。”
風沙擺了擺手,讓她別再試探了,笑道:“伏劍有一好友是傲雪凌霜樓的首席,說是最近得遇良人、結一良緣,奈何門不當戶不對,伏劍便想給她這朋友漲漲面子,恰好也看中了那兩座園子……”事是蘇蘇安排的,找了伏劍幫忙,搬出伏劍也好使。
周嘉敏忙道:“原來是宮幫主想要,好說好說……”
風沙打斷道:“她那好友的心上人,估計你也認識,皇甫承功。”
周嘉敏登時一呆,啊出聲來。
她跟皇甫承功一個司徒庶女,一個軍使質子,適婚年齡相近,算得上門當戶對,早先便論過親,有段時間時常湊在一起玩,熟得很,而那時一夥玩伴中,就有李澤。
後來李澤夥同大家弄出金陵會,據點設在皇宮北苑,也就是後來的“盤絲洞”。
周嘉敏無論如何都無法把皇甫承功和“良人”這種字眼擺一起,感覺荒謬絕倫。
轉念想到傲雪凌霜樓,又不禁恍然,什麼良人得遇良緣,分明是紈絝看上名妓、乾柴遇上烈火、餓狗撞上野雞嘛!
風沙見周嘉敏好像沒聽明白,繼續提點道:“聽說皇甫承功的父親為國戰死後,他蔭了一個禁軍職務,還兼著池饒二州刺史吧!”
周嘉敏立刻抬頭,一對美目倏忽亮堂起來。
皇甫承功呆在江寧,就是個紈絝。這種紈絝勳貴,江寧城內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一旦回到地方,卻能立刻豎旗招兵買馬,很快便能重建奉化軍鎮。
但就這一步,難於登天,唐皇絕對不會同意的。但風沙發話,分量自然不一樣。
一直沒有吭聲的鐘皇后突然插話道:“那位首席我認識,才貌雙絕,人品貴重,出淤泥而不染,其實我早就想認為義女,一直沒得合適機會。”
一聽就知道是臨時現編的,可是看她的樣子,煞有介事。
周嘉敏反應不慢,緊接著笑道:“宮幫主好友,定是良人,母后果然慧眼識珠,沒想到江寧城中還有如此佳麗,定要好好結交一番,認個姐妹。”
鍾皇后是沒關係生拉硬扯,她跟皇甫承功是真能拉上關係。
再有這個一聽就知道是風沙安排的名妓配合,拿捏一個紈絝還不是手到擒來麼!
“等北周退兵,讓他去安撫地方。”風沙滿意道:“池饒二州為國捐軀者甚眾,不能冷了人心。”看他這一本正經,憂國憂民的樣子,還以為他才是南唐的太子呢!
絲毫看不出他剛剛才力挺唐皇,結果轉回頭又幫太子李澤找強援。
這才過去幾天吶!恐怕陳覺李行投胎的速度都不及他換邊跳得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