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水師壓境,城內自然宵禁。

風沙見過趙辛後,留宿蓬萊院。

翌日清晨,返回旖旎園吃早點。

馬玉顏聞訊趕來問安,並未打聽風沙昨晚去哪裡,只告知永嘉公主一早出門了,只帶了英夕一個隨從,她有點不放心云云。

其實兩人並不和睦,甚至彼此敵視,她根本不會關心李玄音。

這是暗示風沙,李玄音搞這麼神秘,八成是去見唐皇了。

風沙動手舀了碗粥,遞給馬玉顏道:“她是佳音的胞妹,還請玉顏多多包涵。”

馬玉顏忙雙手接過,正容道:“那是自然。”低頭嚐了一口,笑道:“好吃。”

過不一會兒,有侍女近身欲耳語,馬玉顏作勢躲開,瞪眼道:“有事你就說。”

侍女怯生生道:“開善道場和紫極宮派人來投拜帖。”

開善道場即代表南唐四靈,紫極宮則代表南唐隱谷。

因為玄武總執事去世,南唐總執事徐玄不在的關係,南唐四靈正掛起來當死人,什麼事都不帶冒泡的,但不代表鋪開的觸角沒了,相反,比以往還要警惕和敏銳。

以風沙的身份,這種時刻居然不聲不響來到南唐,南唐四靈當然要詢問情況。

南唐隱谷目下還不知道四靈內部出了大事,單純被突然現身的風沙嚇一大跳。

就在昨夜,發往隱谷和江陵的密信已狂如暴雪。

馬玉顏聽完一怔,四靈找她很正常,隱谷也曾悄摸摸地找過她,兩家聯袂找來,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忍不住問道:“他們在哪兒?”這兩家人碰面沒打起來嗎?

“是來找我的。”

風沙把自己昨天當眾亮相的事說了,末了撇嘴道:“都是狗鼻子,也太靈了。”

馬玉顏恍然道:“我去安排。”先安排開善道場,再安排紫極宮。

風沙擺手道:“你坐下。”又衝那侍女道:“你去讓他們滾蛋,跟他們說清楚,只有我去找他們,讓他們休要來找我。”

侍女哆嗦一下,眼睛偷瞟馬玉顏,遲疑著不敢動。

沒見過敢跟四靈和隱谷這麼說話的。

“你看我幹什麼?”馬玉顏皺眉道:“風少要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知道嗎?”

侍女離開後,衝風沙道:“連氏的侄女綿綿,叫我姑姑,她名字還是我給起的,雖然腦瓜子有些蠢笨,幹活還算勤勉。”

風沙恍然,他對連氏還有點印象,這個女人不想嫁給馬政,曾找他鬧來著。

正是因為這場聯姻,使閩王室與閩地本來被強行割斷的聯絡重新勾連起來。

也正是得益於他的支援,這場聯姻才能成功,否則南唐方面不會善罷甘休。

另外,連氏還有個叫連憐的姑姑,受他安排,負責在暗中側翼護持馬玉顏。

這條線由雲本真掌握,以保護為主,除非發生極大的變故,否則不與聯絡。

迄今為止,他未收到這條線的任何情報,說明沒有發生他必須知道的事情。

要不是馬玉顏提到“姑姑”,他都想不起來。

馬玉顏又道:“張璇辦事去了,不然也輪不到她來伺候。”

這話明顯是衝著站在風沙身後的張星雨說的。

風沙正奇怪,張星雨解釋道:“張璇是婢子二伯家的堂妹。”

風沙哦了一聲。

馬政前王妃出自北苑張氏,也就是張星雨家,馬政現王妃則是閩中連氏。

張氏和連氏都是閩地大族,對閩王室,對馬玉顏來說,都需要好生籠絡。

看來馬玉顏身邊也是盤根錯節的很吶!

沒過一會兒,綿綿又來稟報,說北苑清輝殿和周司徒府的門人來投拜帖。

另外,南唐司天監讓人送了盒點心,沒頭沒尾沒下文,讓人摸不著頭腦。

北苑清輝殿正是金陵會的核心,又叫盤絲洞,而周司徒則是洪烈宗高層。

至於南唐司天監,就是司星宗,送點心,就是單純的禮貌問候一下墨修。

表示知道墨修來了,僅此而已。

風沙想了想,吩咐道:“跟周司徒說我晚些時候登門拜會,讓張淚滾蛋。”

他跟洪烈宗關係不錯,何況還有周憲的面子在呢!他當然不能惡語相向。

至於張淚,乃是李澤的狗腿子,他連周嘉敏都沒見呢!當然不會見李澤。

不過,金陵會的訊息如此靈通,反應速度不遜於百家,這讓他有點意外。

綿綿去後,馬玉顏不解道:“就算你是公開現身的,他們找來也太快了。”

風沙道:“他們未必確定我在你這裡,只是知道咱倆的關係,過來試試。”

“我這小小旖旎園,如今還真是蓬蓽生輝了。”

馬玉顏嫣然道:“儼然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風沙失笑道:“你信不信,現在順風號也讓人堵了,青秀那邊肯定也好不了。”

馬玉顏收斂笑容,低聲道:“其實我這兒挺方便的,景緻也不錯,地方也不小,柔公主也好,宮大家也罷,來了也都住得下,還有李玄音,我答應你,不得罪她。”

她希望風沙就住她這裡,不想風沙搬走。

風沙點點頭,低頭扒粥。

馬玉顏高興起來,一時給風沙夾冷碟,一時給風沙剝雞蛋,還不時給風沙抹嘴,細心、貼心、耐心,三心俱全,心心可鑑。

不出風沙所料,順風號那邊果然被人堵了,而云虛也就立刻得知風沙來了江寧。

雲虛頓時陷入暴怒之中,當場發飆,最關鍵,整個順風號根本沒人敢攔她。

要不是宮青秀及時趕來,她能把順風號點了,就因為順風號是風沙的座艦。

宮青秀當然不是這麼巧恰到場。

她正受皇后邀請,參訪內外教坊。

所以,比雲虛稍晚一些得知風沙在江寧現身,趕緊來找雲虛給風沙擦屁股。

任誰面對柔聲細語的宮青秀,都不太可能發火,雲虛也不例外,可她轉念一想,質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宮青秀咬咬唇,低下了腦袋。

“我就知道……”雲虛氣鼓鼓跺腳道:“他什麼都不瞞你,就只是瞞著我。”

宮青秀道:“你別光顧著生氣,他讓我約見周皇,我給周皇的信中提到了你。”

雲虛立時不蹦了,睜大美目,迫不及待問道:“你提我幹什麼,他回了什麼?”

宮青秀道:“我說你也來了,周皇希望你再去吳越看看。”

雲虛微怔,揣測柴興的用意。

如今柴興親率水師兵臨長江,邁邁腳就到吳越,要看什麼,自己去看不行嗎?

忽然反應過來,正是因為柴興是帶著大軍來的,所以吳越的態度就很微妙了。

吳越始終尊崇中原為正朔,除了心繫法統之外,恐怕也不乏遠交近攻的意思。

畢竟吳越國小,如果不與中原聯手遏制南唐,很容易被近在咫尺的南唐併吞。

但如果南唐被北周滅掉,下一步是什麼,吳越上下但凡長了腦袋都能想得到。

起碼對吳越王室來說,最好的情況就是北周和南唐劃江而治,誰也滅不掉誰。

所以,柴興迫切地需要一個身份合適的人,探明吳越朝野的態度。

而她,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一念至此,雲虛捉住宮青秀的手,笑道:“好妹妹,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你去跟周皇說,我願意替他跑上一趟。”

如今柴興都帶著大軍打到長江了,只要得到柴興支援,風沙怎麼跟她搶江淮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