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恆王頓了頓,喝下一口茶。

綠衣侍女回過神,立馬識趣退了出去。

落子察覺不對嗎,趕緊悶頭哧溜茶水,假裝要去上廁所。

袖口一緊,恆王拉住她,眼神突然凌厲。

“先皇在世最後一年,北方異族入侵,城池接連被破傷亡無數,我們的陛下率兵親征,奪回兩座城池逆轉局勢,後交給李將軍,把敵軍一路逼了回去,凱旋歸來時民心所向。”

“而後先皇病重,陛下擄虐了朝中眾臣家眷,逼得他們改變想法。”

“更是夥同寒鹿寺佔出天相,視他為天命之子,如此天時地利人和,其他皇子自然爭不過他。”

這些是一個小小後宮昭儀該知道的事情嗎?落子心虛地甩動袖子:“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不知道。”

“本王方才什麼也沒說,”恆王也起了身,嗓音恢復平時的溫潤平靜,“家中妾室最近鬧騰得厲害,本王先回去了,雲昭儀要小心,莫再得罪陛下了,當初那些忤逆過他的人,可不是死了,便被關在獄中永不得釋。”

“不知道不知道,什麼都沒聽到!”

落子捂著耳朵吵吵鬧鬧中,房門吱呀開啟又關閉。

綠衣侍女走回來,往窗外又看了幾眼:“那個恆王才見娘子您幾次,怎麼跟娘子很熟似的?”

落子不理會她的打趣,錯開話問:“恆王與陛下感情如何?”

“嗯……要說感情說好吧,陛下平時跟他少有來往,說不好吧,陛下有什麼事都喜歡交給他做,奴婢也不清楚了。”

“什麼都交給他?陛下對他很放心,他們是同一個母親嗎?”

說完落子就想起,太后未有其他孩子,立馬開口劃掉這個問題。

綠衣侍女嘴快,搶先回道:“恆王是當年皇后娘娘的兒子啊。”

……

睡過午覺,德妃與賢妃來串門。

兩人帶了幾匹布和一些不錯的首飾,坐下和落子嘮家常。

不知不覺中,說起雲追玥被封了雲淑妃一事。

一向八卦的德妃壓低聲音,說出她最近聽到的一則訊息。

“我聽說,雲府日日大門緊閉,裡頭丫鬟婆子也好久不出門採買了,晚上打更的從那裡路過時,還能聽到風中帶著哭聲。昭儀娘子,你要不請假回去看看?”

“何時的事?”

“就在咱們那位新任淑妃娘娘回來後。”

落子立即就想到是怎麼回事,呼喚系統。

“出來,雲家是不是都死了?”

“哎呀~忘記告訴宿主了。”小孩的聲音賣了個萌,“宿主這麼激動,是同情他們?”

“你把積分算一下,回頭打到我賬上。”

“……”系統默默地劃出五千到她名下。

……

黃昏,燦紅晚霞被壓縮到極致。

大街上行人都趕著回去吃飯,步子比平時快許多。

落子穿著侍女的衣服穿梭其中,順著人群一路向西。

路過雲府門前,她特意停緩腳步。

正如德妃所說,府邸大門緊閉,無人看守。

涼涼秋風吹過,將裡頭的發黃樹葉灑過院牆。

都無人修剪枝葉,看來雲家人死後,剩下的人也都分東西逃跑了。

出這麼大事沒人報官,也許是報官無用,也可能是被某種勢力壓了下去。

能壓制發生在京城,又是身居要位官員滅門案的,怕是隻有當今聖上。

落子冷嘲一聲,以睨視一切的輕狂姿態轉身離去。

涼風漸大,將衣袖吹得鼓起,她雙手護住了劉海。

萬民巷,

狹窄的巷道中擠滿了人。

住在這裡的窮民百姓沒有廚房,平日都排隊在路口土灶上熱一熱食物。

其中有抹熟悉的身影,手裡捧著幾個乾淨的饅頭。

從離開徐府流落到吃不飽穿不暖的巷子,王燕平不但沒瘦反而胖了一圈。

發黃的臉色已然褪去,雙目也變得有神。

她正專心排著隊,被前面燒糊了粥的白氣燻到,擦了擦眼睛。

“王燕平!”

聽到叫聲,王燕平扭頭看到落子一驚,饅頭掉到了地上。

“啊!”

“啊什麼啊,快撿!”

兩個素雅的嬌小女人在人群中彎腰穿來穿去,總算找齊了四隻饅頭。

“上一次我這樣還是作為一隻瓜田裡的猹。”落子吐槽道。

“雲才人還下過地?”王燕平驚訝。

“現在是雲昭儀了。”落子笑道。

幫忙把饅頭處理乾淨,一起烤軟,兩人穿過人群,走向那個破爛的泥土屋子。

暖和和的大饅頭在手掌散發著香甜味,落子覺得太淡,偷偷從面板中兌換了兩瓶水和一罐老乾媽。

“我帶了些醬料,等會你們蘸著吃。”

“嗯,家裡還有剩餘的,等會我再去烤倆個,還望雲昭儀不嫌棄。”

王燕平說著,想起七娘問了許多關於雲昭儀的事,到底是救命恩人,等會一定要拉著她多加感謝。

“對了,上次怎麼突然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你,阿孃也時常在家唸叨你。”

“我怕待久了被人看到會暴露此事。”落子一邊說,一邊四處環顧,“你們要不一起搬離京城吧,現時局不同了,長期待在這會有危險。”

“我也想,但我娘說想再住幾日。”

到達泥土房前,王燕平先進去跟七娘打招呼。

等待了一會,只見王燕平埋著頭走了出來。

“我可以進去了嗎?”落子問道。

旋即她發現了不對,王燕平走路搖晃,纏在衣袖下的手在不斷髮抖。

“怎麼了?”

涼風吹得髮絲揚起,沒有回答。

忽然,王燕平一頭撞上她的胸膛,悶聲道:

“快逃!”

落子被推了出去。

同時,泥土房黑漆漆的窗戶裡射出兩支箭矢,一支射中王燕平腿部,另一支刺穿了她的胸膛。

落子被推到後退幾步,崴到一顆石頭上,腳沒事,石頭“咔嚓”一聲裂開。

她凝眸看了眼地上快要斷氣的人,取出幾片血人參葉塞入其口。

旋即起身,毫不膽怯地提步進屋。

最後一絲霞光熄滅,玄月出雲,清冷的光輝照進屋內。

沒有多餘擺設,一張木床,一座櫃子,和一張桌子就是所有的傢俱,都已經破爛不堪。

七娘今日身著碧衣坐在桌邊,頭埋得很低,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壓在她肩上。

“放過她!”落子喝道。

“放心吧,陛下說過留著她的命。”

玄甲衛從暗處現身,旋即同樣的刀鋒抵在落子頸部。

“雲昭儀,得罪了。”為首的人舉出令牌,宣道:“雲府奴婢桃白冒充長女入宮,欺上罔下,立即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