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拖延時間太久,那天下午,落子錯過了與七娘相遇。

春風樓後巷殺滅惡徒時,她的玉碎在當場,官府順線索查到雲府並不難,所以她回去後,就做足了準備等待有人上門。

結果是,風平浪靜。

官府無緝兇通告,惡徒的屍體不知被誰收走,連案發現場也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似乎有人出手處理了一切。

而這幾日坊間流傳最廣的是,李家傻了十多年的公子不但好了,還變得聰明異常。

李將軍高興,廣發帖子設宴慶祝。

皇宮裡,元永帝翻轉著手裡的請帖,抬眸看向賀公公。

“陛下監督李將軍好幾日,久未去寒鹿寺,太后都念叨了。”賀公公委婉建議。

“那又如何,按朕說的安排就是!”元永帝合上請帖。

寒露寺求子也不是一天兩天,後宮那麼多肚子也無一動靜,倒不如,再去會會李家那位長女。

……

於此同時,收到請帖的雲侍郎一家也坐到一起,開了個會。

“明日夫人與我同去,三郎也去,追玥就留在家裡吧。”雲侍郎決定道。

雲追玥痴痴傻傻點頭,小寧答應會好好照顧小姐。

雲初弦低頭蹙眉,精緻的小臉上細眉緊蹙:“女兒從小就沒出過幾次門,現在好了,阿爹都不再考慮女兒了。”

“你還說呢!自己把身份讓出去,可別後悔!我真是不知造了什麼孽,生出你這個女兒……”林氏碎碎叨叨唸了幾句,扭頭問,“桃白要帶上嗎?”

雲侍郎揉揉太陽穴:“帶吧,是她治好了李家公子,理應過去。”

……

次日下午,李將軍府中來了不少賓客,把王氏佈置好的花園坐得滿滿的。

幾盞茶後,男女賓客跨過小橋遊園,氣氛融洽和諧。

落子與各家女郎細紗蒙面,走在隊伍最後頭。

遠遠看著那個“王爺”也來了,依舊孤冷高傲,盛氣凌人,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他似乎有意延緩腳步,每次過彎時,都會藉機會回頭,目光遙遙看過來。

怎麼還記著仇呢?落子頭皮發麻,眉頭一皺,瞪眼回去。

走到另一座空曠的大園林中,王氏賓客準備了蒲團桌案,和點心美酒。

眾人入坐,相談甚歡。

話題自然落到了李齊身上,不少人舉杯祝賀將軍。

李將軍大氣地灌下一罈酒。

王氏不斷地捂嘴輕笑:“都是將軍護國為民有功,令上天垂簾我兒。”

晁姨娘也趁機索要一份功績:“說起來,夫人還得感謝我呢!”

“是是是,也謝謝你!”王氏一個白眼,敷衍地謝了她一聲。

【看到晁姨娘就煩,李月的死跟她脫不了干係!】

【哎,李月的事如鯁在喉,我現在還沒緩過來】

【女兒剛死,這家人居然為了兒子病情好轉開慶祝會,我真的……】

落子抬起頭,用嘴型安慰彈幕:“別喪啦,等著看戲。”

閒聊幾句,李齊突然站起舉杯道:

“今日能清楚地站在這裡,多虧晁姨娘去寒鹿寺請教了大師,這杯,我得敬姨娘!”

大家一聽,好奇心起來了。

怎麼就跟寒鹿寺有關係了?

大師?什麼大師?

難不成,李家公子多年瘋傻是中了邪,被大師驅邪而好?

一時間,議論聲四起,都喊晁姨娘快講一講。

晁姨娘尷尬地站起身,將事情掐頭去尾說了一遍。

當然,雲家在場她不敢得罪,也掐掉了雲姑娘揹人跨火盆之事。

“還有此等奇事?!”一位胖夫人目露精光,“那是不是也能請那位大師幫幫我家?”

話題一開,眾人也都紛紛表態,想要拜見那位大師。

畢竟,誰家沒點糟心事呢?

就連落子也跟著敲鑼打鼓:

“太多人去寒鹿寺恐擾了寺廟清淨,不如將那位大師請來吧,我這不出幾日便要入宮了,也想問一問是否能誕下龍嗣。”

一道目光盯來,又是那個“王爺”,落子皺眉別過頭去,看什麼看,跟你有關係嗎?

元永帝飲下杯中清酒,嘴角掛起一抹難以發覺的邪笑。

呵,這位雲才人,敢在眾耳之下說出想跟朕生孩子,又害羞得連看一眼都不行,也是有趣。

眾人連番催促下,晁姨娘實在推脫不了,只好派人去寒鹿寺。

見狀,青葉心底發虛,朝男客座裡的雲啟明狂使眼神。

不一會,兩人各自找藉口,跑到了偏僻處的一座假山後私會。

“你喊我過來做什麼?”雲啟明不耐煩道。

他現在有把柄握在別人手裡,一舉一動都得小心。

“三郎,你快派人去一趟寒鹿寺吧,那位大師是奴婢找人假扮的,得讓他趕緊離開!”

青葉眨巴著小眼睛,著急死了。

若大師被拆穿是個假的,定會連累到她!

見公子似有猶豫,這小黑皮立馬搔首弄姿,挺著臀部就往人懷裡鑽去。

雲啟明往後退了退,偷偷掃過四周無人後,忍不住吞嚥口水,又上前一步兩手環住懷中女子,啊,是令人懷念的肉感!

“你說大師是假的?那李齊是怎麼回事?”

“我哪知道,興許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吧,但肯定不能再碰了,三郎,快幫幫我!”

“怎麼老是讓我幫你!我都因為你吃好幾天素了!”

雲啟明將青葉推出懷去,不行,此事不能幫。

而且他好歹也是個侍郎之子,怎麼感覺是這個小丫鬟的僕人了?居然敢使喚他!

“自己闖的禍,自己擔吧你!”

雲啟明覺得還是該明哲保身,扭頭邁步離開。

青葉哪會放過他,踮著腳追上去,拽住三郎的袖子又纏了起來。

“三郎……求求你了,人家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們都多少夜了,三郎你念念舊情嘛!”

“嘿,做什麼呢!”突然一聲叱喝,嚇得青葉收回了手。

落子從遠處噌噌噌走過來,抓起雲啟明就走。

“有事找你,跟我走。”

青葉急得快冒煙了,見是落子,完全不放在眼裡,大膽上去搶人。

下一秒,猛地一腳踢了上來。

青葉如一株可憐的稻草般揚起,飛到了草叢堆裡。

【主播是怎麼做到精準後撅腿的?跟府裡馬學的嗎?】

【那青葉就是跟府裡蛤蟆學的吧,都吃土了哈哈哈!】

【主播搞快點,別在這浪費時間!】

【就是,李月死得那麼慘,不能讓李家開心!】

落子拉著雲啟明進入一間房內,確定外頭無人,合上門扉。

“找我什麼事?”雲啟明看到梳妝檯上有面銅鏡,走過去擠痘痘。

“別廢話,我還能有什麼事。”落子背靠著門,也順勢理了理劉海。

當然是春風樓後巷滅惡徒的事,她隱約覺得,事情絕不是像小寧說的,民不與官鬥那麼簡單。

或許春風樓有什麼秘密,不願意將事情鬧大。

於是派雲三郎去查,這小子跟春風樓老鴇姑娘熟,肯定能問出什麼。

雲啟明擠破一個痘痘,疼得“嘶”了一聲:

“我相好的姑娘說,春風樓裡時常有些大人出沒,幾個護院出事了而已,沒必要大張旗鼓。”

“你是說,春風樓會接待大臣?”果然如此,只不過落子不太理解,“那些人不上教坊司嗎?去春風樓做什麼?”

春風樓這種民營小青樓地方小服務差,裡頭的姑娘也比不上教坊司那些能歌善舞的。

自視甚高的達官顯貴們怎麼會看得上?

“何止啊,”雲啟明頂著一張紅腫的臉,神秘兮兮道,“有時外來的使臣也會去春風樓呢!”

“使臣?”

看來春風樓有什麼比教坊司更吸引人的東西。

如果不是美色,那便是錢財和權利。

落子想到一個可能。

春風樓是某人用來籠絡人心的地方,相當於結黨營私了。

“你可知春風樓老闆是誰?”

雲啟明搖搖頭:“我只知是朝廷中人,如今陛下頭疼之症不能早朝,太后監政,朝堂派系四起,誰都有可能。”

落子換了個問題:“老爺是跟誰混?”

雲啟明一副這種事你還要問我嗎的表情,說:“當然是齊國公了。”

對了,落子想起原文裡有說,雲季兩家交情非淺,齊國公就是姓季的,更是宮中那位貴妃的祖父。

京城裡流民乞丐可隨意斬殺,那些護院卻有底氣跟她講殺人伏誅,是仗著背後有人,但到現在都什麼事也沒有。

所以還有一種可能:春風樓背後是齊國公,看在雲侍郎的面子上沒與她計較。

“呵……”落子冷笑一聲。

一國之都,滿地流民乞丐,能當街殺人,能肆意賄賂,亦能結黨私營。

我們這本書的男主,皇帝當得真是不稱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