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四對安南棋王說了一番江湖術語,成功將這場棋戰約下,定在後日日月谷前決戰。
日月谷是連環山一處峽谷,地點偏南,距廣陽城數里。
而明日是衙門與沐英之決戰。
對於蕎而言,與衙門棋戰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能因兩位棋王把棋戰攪黃。
他從沒遇到過如此重要的棋戰,也從沒想像過。不知誰人給了他如此力量。
張老四嗎?孟老三他們嗎?
或者是。但是還有一位重要人物,吳戈。
他就是那位麻臉少年。他的形象關不好看,滿臉麻子。但是他身上又流露出異樣氣質,安靜、充滿霸氣。安靜時,處變不驚;霸氣時,懾人心魄。他之對戰常遇春,為棋軍打探訊息,都給了他極深印象。
而在溪溪棋社,沒有絲毫猶豫與懷疑資助他與瘦子決戰,看似平淡,實表露出慧點之氣。
廣陵郡的明教徒在這裡並沒受朱元璋禁棋命令影響,平時每日不棋。但是自從被收編,就才不得不停止下棋。
不能下棋,每日都心癢難耐,慶幸廣陽棋風甚濃,得以感受下棋氛圍。而沐英與衙門棋戰,又是一次感受棋戰樂趣。
只是為這次樂趣付出的代價可能很重要。
沐英也知很重要,紅巾軍的重要對手就是元廷,如果這次輸了,不但違反禁令,還成紅巾軍中罪人。
而棋戰結果又不得不遵守。
但是他意氣風發,信心十足。教徒大呼“沐將軍必勝”。
其實下棋在明面上簡單易懂,但是真正的高手少之又少。在街邊對弈之人,都是水平極差對上差的,贏的一方往往會覺得了不起。再加上一些人讚歎,就認為自己真的了不起了。沐英就是這情況。他是朱元璋養子,打仗了得,軍中下棋人都讓著他,久而久之讓他產生了自負棋名。
而朱十二有自知之明,平素下棋就是為樂子,琢磨棋計。視張老四等人為偶像。認為自己的是很臭水平,絕對不會輕易與人棋戰。
他開始對沐英接受棋戰也沒信心,見了兩棋王表演,才認為勝機頗大。也沒有阻止沐英之意。
甚至暗中期待,沐英經過這次棋戰,可放寬物件棋的禁令。
而在於蕎陣營,知道沐英此回必敗無疑了。一個說甘於遵守象棋禁令的人,是不可能有很高水平的。對待象棋必須不屈不撓,尊重而且真心看待,才是進步的階梯。
兩個棋王知道這種棋戰必須找個隱蔽場所進行,才能放心施展棋路不讓外人看到,如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別人知道他們水平,就算是贏了這回,往後就再無這等江湖棋下,他的示弱計策就失敗了。
當然沐英也不是想讓廣陽的人都知道他下棋,畢竟違反了禁令,認為在偷偷摸摸的下。就與安南棋王心思一樣找個尋常處所決戰,就定在他們囤兵的麒麟谷前。
次日大早,只斤就帶領一班衙役偕兩棋王來到麒麟谷前。沐英也早帶領數十教徒在相候。兩軍對壘,氣氛甚濃。
只斤想,兩棋王說鬥棋之時絕對不會真刀真槍,就算是在羰匪的軍營前進行也可安然無恙,這下棋之威力不是蓋的。回想高將軍與叛匪棋戰也是如此,兩軍都無動刀概念。日後或許可以抓住漢人愛棋之弊,取得戰場上的決戰勝利。比如假意與對方棋戰行突襲之實。
草地上擺著一盤棋,兩邊各置椅子沐英與安南棋王就坐。
安南棋王對戰經歷豐富,沐英眉眼之間沒絲毫內斂之色,就已知此戰勝利在望。棋手對陣如兩位武林高手對決,能從對方氣度忖度功力深淺,功力深者往往會讓對手感覺到一股冷氣,讓其不寒而慄。
但是沐英身上的這種冷氣一點也沒有。
雙方再次確定對弈條件,開始猜先行棋。沐英見到這一手就已一驚,沒想到下棋前還得猜先。平時普通愛好者在下棋前沒有猜先之習,一來對自己水平自負,二來認為輸贏無所謂,誰人走頭差不多。
安南棋王分抓一子手中,問沐英一手中棋子顏色,沐英隨便指了安南棋王一手說棋子為紅色,安南棋王開啟手來,手上棋子卻是黑色。如此意味安南棋王走頭。
沐英不知為什麼感到極是緊張,與之前對弈氛圍不一樣。之前的感覺是輕輕鬆鬆,腦子裡浮出的滿是清晰棋路。但當下卻感到安南棋王如一個冰冷的鐵人,又像一座大山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安南棋王走了一步中炮,他抓子的手竟然有點顫抖。這種顫抖是壓制不了的,因為這時感到胸無一物,絲毫不知棋路前景,不知如何去應付對手發出來的“冷箭”。
每個人都瞪大眼睛盯著棋盤,隨著對弈的深入越發感到對局重要。尤其是沐英這邊,輸了的話以後就不能與衙門做對,有悖紅巾軍對抗元廷的事實。
只是這次的任務是阻攔倭寇,就沒那麼重要了。
教徒知道沐將軍打仗戰無不勝,也希望他這次也是如此,希望他有不錯表現。
這是隻斤最大方的一次了,南人不能擁有鐵器,更別說是兵器了,他如今輸了得給一百人兵器。
但是他這次認了,他的主要對手是紅巾軍,如果紅巾軍不與他們作對,這百人兵器算什麼呢。
當然也做好準備,如輸了就回去對兩棋王治罪。
棋局開始一會,沐英棋勢並無大礙。但是棋戰往往是在中局發力的,前面的一些簡單明瞭的必走棋步當然不會出現大錯。
到此沐英也增加了一點信心,想我竟無緣無故的生出害怕之感,真是太耷了。
這時候安南棋王突出幾步好著,沐英也沒感覺如何,只是按思路行棋,安南棋王跟著走的棋步也沒讓他感到太緊張,仍然是按自己思路行棋,認為可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是安南再行一步棋,剎那讓他感到有失馬之慮。
當此時仍然沒有非常緊張,仍然認為可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安南棋王再走一步,他這時才感到其實已經輸了。
棋路往往是連環式的,一個好的思路需要多步組成,一個水平較高的棋手,在對手走出第一步時已感到壓力重重,因為能感覺到以後的棋路。但是沐英水平一般,根本沒看到安南棋王后著,安南連出數步連環好著仍未感到大危險,待到安南棋王把這個連環思路的棋步都走出來,才感覺棋勢在瞬間崩潰。
教徒對沐英棋勢不忍直視,都看到了輸棋結果。安南棋王見到勝券在握,突然間棋步一鬆,走出幾步大緩著,讓沐英的棋勢如突現生機。沐英剎那來了精神,看到翻盤的希望。
教徒也看到一點希望了。
此後,安南棋王表現得甚是平庸的樣子,局勢又好像回到了平衡。雙方的對弈持續,沐英再也沒有感受到前局的大壓力。之前經常用出來的棋步開始如噴泉之湧,在心頭都清晰起來。想這才是我真正水平。
但是他不明白之前這種水平到哪裡去了。甚至懷疑安南棋王是用妖法,讓他想不起這些棋步來。
眾教徒稍放了下心,認為沐英還是有兩下子。
棋盤上的子力越來越少,沐英這邊都看到了和棋希望。甚至認為已經和定了。然而這時候沐英又好像失去了清醒的頭腦,心裡對棋路的清晰又不見了,好像安南棋王又施展了他的妖法,讓他難於思考了,感覺大腦就如一片漆黑,棋盤上很簡單的棋步也看不出來。
終於聽到安南棋王輕說一句,他就明白自己已經輸了。心裡充滿怒氣,認為輸給了對方的妖法。但是怒氣卻發不出來,因為輸了就是輸了。
他這時只感到眼睛發黑,心裡輕飄飄的,整個人在掉下漆黑的深淵。
只斤知道贏了,站起來振臂大呼,如看到了晴朗天色。
好久好久沐英聽到只斤說道:“你們這次輸了就得尊重棋約,日後不得與我們為敵。”
教徒個個垂頭喪氣。
興奮一直伴隨著只斤回到衙門,好像一個好的前景開始。
兩位棋王的目光更高了,誓言挑動廣陽整個象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