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的葉萩忙將護在懷中的青菜包子放在置物架上,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清脆道:“外婆,吃早飯了。”

沒一會兒,從房間內出來一位頭髮雪白卻梳得服服帖帖的老人。

“萩兒,不是說今天學校有事兒嗎,怎麼還沒走?”

葉萩把早點端上一張小圓桌,落座道:“外婆,一個講座,不打緊的。”

她將眼前熱氣騰騰的包子往前推了推,“剛出爐的包子,您老嚐嚐!”

老人眯眼一笑,“你啊!”

聞言,對面而坐的葉萩笑得肆意燦爛。

她就那樣靜靜的坐在那,看著對面老人吃下一整個包子又喝下半杯豆漿。

末了,她又將餐桌收拾乾淨,方才拿著書本出門。

葉萩抬腕看了下時間,已是早上十點。

她下午一點得跟著老師去接待今日來學校演講的人。

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去一趟前不久應聘上的公司,因為,她得存夠外婆一個月後的手術費用。

齊城今年入冬過早,本是到12月才落的雪,今年竟才剛11月初就下了好幾場。

當葉萩距離玄寧集團只有一個路口時,交通訊號燈由紅變綠,她頓住了腳步。

在這之前,葉萩從不信飛來橫禍。

可偏是這樣,環手而站的她被撞了!

是的,被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撞了!

行色匆忙的路人停住了腳步,紛紛圍了過來。

葉萩偏著頭,剛好與那車中的人隔著人群想望,隨後兩眼一黑,暈了!

再睜眼時,葉萩發現自己正躺在齊城最好的醫院裡。

這時,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斕星河將門關上,轉身看床上的人。

眼裡似是笑意又像是恨意。

“是你撞了我。”葉萩艱難發聲。

門口人淺笑,“為什麼不是詢問?”

“顯而易見!”

“何意?”

葉萩努努嘴,滿腔的話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早已走近的斕星河拿過放在一旁的杯子,到了些熱水,又把棉籤放進去,沾了沾,最後才將棉籤輕輕放於葉萩乾涸的嘴唇。

“沒錯,是我撞了你且是故意的!”

看著那雙瞪得跟銅鈴似的眼睛,他解釋,“我注意你許久了,可找不到什麼合適的方法跟你搭訕,所以才出此下策。”

這種說辭,葉萩根本不信,怒說,“你若是有病就去醫治!”

斕星河冷若冰霜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你先休息,學校那邊我會替你請假,也會派人去通知你外婆。”

“別告訴她!”只聽進後半句的葉萩忍痛道。

“為何?”

“我外婆近來身子不好,若是知道我這樣肯定會受不住。”

斕星河折身坐下,“你還挺孝順的。”

頓了下,他又道:“一般的人聽到這話,會是十分吃驚,可你全然不。”

葉萩未言語,打量著床邊的男人。

目測一米九,身著義大利純手工西服套裝,腳踩維力斯皮鞋,腕上是勞力士。

看這身裝扮,葉萩便知此人非富即貴,可那張雕塑似的俊逸面龐竟有絲絲熟悉。

她正想開口,卻瞥見他手腕上的牙齒印,心裡一咯噔,再看向那張臉龐,記憶裡那個落單少年面龐輪廓清晰地出現在葉萩腦海裡。

洞悉一切的斕星河任由她打量,他倒是好奇她會說些什麼。

清了清嗓,葉萩道:“你既承認撞了我,這醫院所有費用得你出。”

“我明白。”

“那你可以走了!”

斕星河:……

“你不要賠償?”

“不需要!”

“為何?”

葉萩閉眼躺著,好久道:“斕星河,你可以走了!”

男人一怔,冷峻的面容立即怒意重重,語氣卻十分平靜,“好久不見,葉萩!”

她未答話。

斕星河收起臉上的怒意,起身道:“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她依然不答話。

直至聽到關門聲響起,葉萩才睜開了眼,思緒回到初二那年。

那會的她只是個初中生,對別人的欺負根本無能為力。

最後,她為了讓在菜場賣菜的外婆不再被欺負,拿著一把家中早已鈍得切不了菜的鏽刀衝到了街頭混混頭目,餘生的家中。

那餘生想來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當下就認了她做小妹。

從哪以後,葉萩外婆的小菜攤子就從未被欺負過,連帶著那個菜場的菜攤也受到了保護。

原是就這樣開心下去的。

直到那個午後。

逃了一節課的葉萩正準備去網咖玩會兒遊戲,卻在小巷裡遇到了餘生。

她走了過去,就見站得挺直的斕星河。

他穿著一件白得炫目的白襯衣,書包單肩挎著,面上毫無神色。

葉萩不知道他與餘生之間發生了什麼。當然,她也不想知道。

她趕著去網咖,問餘生要幹嘛。

對方回了句,打他!

葉萩懶得過問,轉身走進那個被逼到牆角的男生面前。

他比她高一個頭。

葉萩恨死這種仰視的感覺,抬腳站到一旁的磚塊上。

她與眼前的男孩對視,那單純清澈的眼眸先是露出一絲心疼,看到男孩神色時,而後突然轉為笑意,右手迅速起落。

那一巴掌打得十分乾脆。

在那個寂靜的午後小巷子裡,那巴掌聲也十分響亮。

餘生他們似是不滿意,葉萩只得在哪跟他們一起圍攻哪位落單的少年。

看到人趴下後,葉萩便走了,餘生他們也沒攔。

她帶上了耳機,隔絕了行駛的汽車聲,也順帶把餘生他們打人的聲音也隔絕在外。

突然,一陣鈴聲將葉萩拉回。

她偏頭看了眼那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努力想起身去拿,可身上根本毫無力氣。

葉萩認命般的躺回去,任由那鈴聲響動。

她向來獨來獨往,根本沒有任何交心的朋友,所以也不存在朋友擔心她出事打電話來詢問這種事兒。

病房外,未離去的斕星河站在走廊盡頭,指尖是未點燃的香菸。

他沒有想到葉萩竟還記得他,他以為她不記得了。

這幾年,他找遍世界上各個角落都未曾尋到葉萩身影,直到前一個星期,他在助理桌上看到了簡歷。

他知道,那個人出現了。

斕星河往前走了一步,俯瞰著窗外景色,正準備點燃香菸時,一行醫生護士往葉萩所在病房方向跑。

他下意識的拔腿也跑,可推門衝進去,只見葉萩正艱難的想要起身。

兩人皆是一愣。

葉萩問:“你不是走了嗎?”

為掩飾尷尬,斕星河解釋,“東西忘了拿。”

病房陷入沉寂。

斕星河站於一旁,看著她想要下床卻又受制,道:“你現在的情況根本沒辦法下床。”

葉萩不說話。

他問:“你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