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覺差點被拽一跟頭,他被勒得翻白眼:“古兄弟,我自己跑!”

古晟立馬鬆開了手:“自己跑更好!”

白未覺張口欲說什麼,忽見眼前飄過一道藍影兒。

那藍色的鬚子正要偷襲古晟手中的裴仲的胸口。

白未覺把差點脫口而出的提醒咽回了肚子裡。

他這一猶豫,細長的鬚子已然突破雞籠欄杆的封鎖,白未覺幾乎能看清那帶著絨毛的尖刺戳破這隻雞的心臟。

但白未覺沒能看到他想象中的景象。

裴仲微微偏了下頭。

如果白未覺能再向前一寸,他就能看到裴仲的雙眼忽然變成了一對鳳目。

狹長的、赤紅的猛禽之目看了一眼這隻蠍子。

於是蠍子愣了一下。

這一眼,嚇了蠍子一跳。

按照蠍子以往的經驗,這種威懾力只有刻印在血脈中的大荒之獸才有。

它理所當然地有些猶豫,結果它的鬚子就被甩開了。

從白未覺的視角來看,就是裴仲偏了一下頭,然後蠍子就像是中了幻術一般微微一頓。

原來是一隻來自大荒的幻獸!

白未覺心想,這隻雞還是露出了馬腳。

等他找到機會,一定要在古晟面前揭露雞的真面目!

裴仲可沒有白未覺想得那麼舉重若輕。

他坐在籠中,冷汗滿背。

幸虧他的威懾還在,不然他可就陰溝裡翻船了。

古晟感受到了鬚子離開籠子時扯籠子的力,趕忙低頭看了一眼裴仲:“老東西,活著就吱一聲!”

“沒那麼容易死。”裴仲道,“趕緊跑。”

古晟不用裴仲提醒,已經盡力飛掠得極快。

他的靈氣御得十分奔狂,攔路的一切草木全部被古晟的靈氣切割成碎片,三人跑過之處如同遭了颱風侵襲。

身後的蠍子也不急著追,它一直不遠不近綴在三人身後,似乎眼饞三人的靈體,但又忌憚著什麼,沒有出手攻擊。

那蠍子翹起的蠍尾比林子裡千年的老樹還要高,兩隻大鉗子一左一右隔著百米遠包圍著三人,十人高的口器在三人身後蠕動。

白未覺只回頭看了一眼,就毛骨悚然。

白未覺按理說,也已經金丹初期有段時間了,碰上金丹後期的蠍子不至於沒有逃跑的能力,但是人獸不同,比自己大千倍的巨獸在身後追著,心理壓力比面對人類大多了。

妖獸的實力向來比人類高。

人類的智慧無法超越他們和妖獸誇張的體型差,更無法超越大荒神獸自帶的殘忍嗜殺、上天眷顧和百鍊出的威懾力。

白未覺知道,在大荒,除了靈氣之外,自身的力量、速度、靈敏等等各種能力都極為重要。

還有威懾與警覺。這兩點人類也不大具備。

這隻巨蠍的移動速度就比他們快得多。

實在是因為大。

“我們逃不掉!”白未覺衝古晟喊。

他的意思是,大不了回頭一戰。

他畢竟也是快金丹中期的修為了,拼一把也是可以的。

古晟迎著風對白未覺吼:“我當然知道!”他還在向前急掠。

正當白未覺想著自己停下腳步回頭迎戰時,就見古晟突然將紅傘向上一扔——

啪。

木傘在半空中譁然開啟,傘底汩汩流出一道小溪的痕跡。

古晟伸出手,他竟是身輕如燕般猛然竄到了傘下,接著在下落前,舉起另一隻手裡緊緊攥著的雞籠!

白未覺恍然看到雞籠上滿是火焰——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見古晟遙遙將雞籠扔出去,火球一樣的雞籠轟然砸向了遠處的一道小山丘。

那山丘表面出現了幾道裂痕,接著起了大火。

它像雪崩一般從中間的裂痕處一層一層地崩落,焦黑的土地和著火的大樹轟隆隆地傾倒。

白未覺被古晟的操作搞愣了。

但很快,他就聽到,小山丘內傳出一道憤怒的啾鳴聲,接著,一隻大如山的狐狸帶著三根尖端著火的尾巴從山丘內跳出來,猩紅的雙目左右看看,最後鎖定了不遠處這隻巨大的蠍子。

白未覺還來不及思考,古晟就已經落在了他身旁。

古晟扯著白未覺,拔腿飛奔。

裴仲窩在古晟的頭頂,抖抖翅膀,完好無損。

蠍子被坑得又一愣,接著它怒不可遏地舉起兩隻大鉗子,向著古晟三人腦袋頂上蓋下去!

白未覺心中大呼不好,他正想拿出從白澤城帶過來的極品死器擋一下,就聽頭上當啷一聲,有什麼已經架住了蠍子的鉗子。

他抬起頭。

是狐狸的一隻大尾巴抽了過來。

狐狸毫不猶豫給蠍子的鉗子來了一比鬥。

淡色的氣體在尾巴和鉗子接觸後炸開,氣體所落之處,種子根植,無數朵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花開在鉗子的表面、樹幹上和土地上。

蠍子痛苦地將鉗子在地面上磕了兩下。

癢,奇癢無比。

它哪兒來得及管跑走的這幾個罪魁禍首?

蠍子努力地想向狐狸解釋自己無端背上的鍋。

古晟趁機撿回了掉在山下的雞籠,跟著白未覺向前狂奔了好長一段距離。

兩人正以為擺脫了此等大災,準備放慢速度時,又回到籠子裡的裴仲忽然道:“別停,繼續跑。”

這一句話,不僅僅給古晟聽得頭上一毛,白未覺也如同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

白未覺不信邪地回頭一看——

好傢伙!狐狸和蠍子遠遠地都在憤怒地朝他們狂奔呢!

狐狸撒過了氣,一想,這隻蠍子之前是它鄰居,它也瞭解一些,這隻蠍子可不會放火。

蠍子再稍稍示意一下,狐狸就大致明白過來了。

好嘛!洞被一隻小螞蟻毀了不說,還被當槍耍了!

狐狸毫不猶豫加入蠍子的陣營!

白未覺腳下的速度更快了,他叫苦不迭:“古兄弟,你下回可別這麼幹了!”

他大公子活了這些年,在皇傢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今天可是好好地讓他心驚肉跳了一回。

古晟鬱悶:“明明是老公雞讓我這麼幹的!”

裴仲納悶:“我就說了一句,前面山頭有隻狐狸趴著,我讓你幹什麼了?”

古晟:“你說前面有狐狸,意思不是讓我引狐狸嗎?”

裴仲無語:“我是讓你小心別再把那狐狸惹起來了!”

古晟:“你還告訴我,‘扔傘’!”

裴仲:“我那是讓你向前扔!”

白未覺:“……”

罷了。

裴仲氣得眼發暈:“誰知道你這人類小子想法如此有個性!”

古晟反唇相譏:“還不是怪您老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

裴仲聽了,更怒了!

他恨道:“我要是在大荒碰上你這麼個小子,我比這狐狸追得更狠!”

古晟聽了,邊跑邊思索了一下,然後放聲大笑:“那不就是醜雞炮彈!”

裴仲氣急反笑,口不擇言:“炮彈追你屁|股?崩死你。”

結果古晟不但沒被氣到,反而樂不可支。

裴仲怒極,選擇閉口不言。

兩人這麼一來一回,狐狸和蠍子都追得更近了。

眼看著狐狸伸出尾巴,想給幾人來一下子,白未覺見事情沒有轉機,乾脆閉上了眼睛。

藍色的氣體……

“跟著我走!”白未覺高聲道,他繞到了古晟前面。

在他的神識中,藍色的氣體已經落了遍地,白色的小花之密集,彷彿春神光臨大地。

白未覺順著沒有花的地方閃身前後左右挪動,神經高度緊繃。

蠍子尾抽來——

白未覺在地上一滾。

他看到身後的古晟在接下來的一秒鐘內也跟著滾了。

反應很快。白未覺想。

雞籠大仙知道他開了白澤預言術。

巨鉗、狐尾、細須、蠍尾、開花氣體。

白未覺的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不能這麼一直下去,他們需要反擊。

白未覺想。

他這想法還沒完全成型,神識中,就見一隻巨大的鳥爪橫空攔住了已經在他眼前的鉗子!

白未覺剛剛只是一溜神,就沒看到這鉗子。

所有的未來動作,在白未覺神識中都是虛影,並不能準確地被捕捉。

白未覺也沒看到這替自己攔下了鉗子的鳥爪從何而來。

接著,他看到身後的古晟忽然將紅傘向上一扔!

白未覺忍不住出聲提醒:“走左邊!”

古晟在半空中拿住張開的紅傘後,騰身轉向左手處,然後掌心中騰出鳳凰焰靈術,一掌壓在狐狸的腦袋上!

在古晟沒注意的地方,裴仲將自己的鳳凰本源天火替換了古晟的鳳凰火焰。

狐狸悲鳴一聲,向左趔趄了一下,渾身的毛髮著起火來。

古晟來不及細想,手中持著的紅傘下意識就向前一揮,往狐狸腦袋上唰唰轉去!

古晟伸出手,加速握住傘柄、合傘、空中轉身舉雞籠——

向下一砸!

狐狸挨下這一擊,整個身子下沉了三寸,腳下的土地寸寸開裂,彷彿乾涸後皸裂的地面。

狐狸引頸長號,痛得又狠狠一踩地面!

它身上帶著的鳳凰本源天火跟著它這一踩,順著地縫漏入了下方的土地!

開裂的土地下傳來燃燒之聲,嗶嗶啵啵,好像有什麼令人背癢的生機正從下面醞釀著要爆發,接著轟隆一聲!大地突然毫無徵兆地向下塌陷——

七彩之光從地下迸發而出,一瞬間,蔓延到整個視線所及之處的大地,仿若鸞鳥親臨!

狐狸被嚇得向邊上跳了一大步。

古晟早已接著雞籠的力飛至半空,他趕忙將紅傘拐著彎兒扔到剛躲過一道蠍尾鞭的白未覺身旁,探身隨著紅傘留下的小溪向前飛速前掠,握住傘柄。

蠍子此時也不再攻擊,它警惕地向邊上撤了遠遠的一段距離。

彩光震動了幾秒後,忽然大放異彩!

古晟被光芒刺得閉上眼睛,神識中,就見那片土地竟然慢慢地向下崩退!

一座金色高塔的尖尖從地上露出來。

這座塔並沒有向上升起,而是它周圍的土地寸寸崩裂!

整個小荒都震動起來,高大的山脈一座接一座倒塌。隨著地面一節節下降,高塔也一節節露出來。

當高塔露至七層時,塔頂的彩光瞬間擴大,籠罩了整個小荒。

彩光所及之處,樹木復生、高山再起,河流重新奔騰洶湧,天光還是那麼普照大地,彷彿剛剛一切不曾發生。

等到彩光震動稍止,古晟方睜開眼。

高塔四周已然變作一片略顯空曠的空地,空地周圍仍舊是茂密的森林。

狐狸和蠍子在遠處趴伏著,眼帶恐懼地注視著這座高塔。狐狸的兩隻耳朵高高豎起,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像是個圓滾滾的白球,根本沒了之前的囂張。

不久後,它們又遙遙看了幾眼站在塔下的、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想走的古晟和白未覺,然後不甘心地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

畢竟只是獸類的靈智,它們從心底裡畏懼這種改天換地的強大力量,也不懂得從這裡尋得什麼機緣。

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古晟也有點怵。

他低頭問裴仲:“老東西,這塔安全嗎?”

裴仲眯眼盯著高塔,語焉不詳道:“倒是有股熟悉的氣息……”

古晟知道,裴仲沒給明確答案,要麼是裴仲也不確定,要麼就是裴仲覺得不用說。

“這個看起來就是大機緣。”白未覺抬頭看著高塔,道,“怎麼有些像鸞鳥的遺物?”

古晟不確定地跟著白未覺的視線看看——

琉璃瓦上掛著的鏤刻鸞鳥紋鈴鐺四散在塔頂的金層高簷上,陽光反射著塔上的金色牆壁,刺眼奪目。

“是嗎?”古晟道。

他記得傳說中鸞鳥不知為何突然隕落,甚至都找不到屍身,只知道它的死形成了一處神蹟。

如今,不明不白死去的鸞鳥怎麼會突然在小荒中留下一座鸞鳥塔?

難道是這小荒中實在別有秘密,又或者曾吸引鸞鳥在此久居過?確實怪哉。

白未覺搖搖頭:“謹慎起見,我聯絡一下藥老頭。”

他走到一邊去聯絡“藥老頭”去了,古晟背過身,將雞籠放到地上,把裴仲塞進雞籠裡,指著裴仲的雞鼻子,低聲威脅式地詢問道:“老東西,剛剛那個凌空替白未覺攔下鉗子的鳥爪——”

“是不是你的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