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醫生,你……”

是在等人嗎?

小張的這一句話被一陣慌亂打斷,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患者二十六歲,急性闌尾炎,已經穿孔、化膿,有慢性腹膜炎的症狀,需要立刻手術”

“現在還有一號手術正好空出”

“醫生呢?”

“呃…傅醫生得空,不過他剛才…….”

護士話沒有說完,傅以斯已經上前

“我來”

剛結束一場四個小時的手術,還沒有來得及喝一口水,男人聲音有些沙啞。

護士一愣,隨即點頭,轉身

“誰是患者家屬”

身後兩人連忙趕了上來。

“我們是他同事.”

話音剛落,傅以斯立馬就注意到護士背後的季桑,季桑也在同一時刻看了過來。

男人的目光微凝,涼涼目色裡,全是深沉的波濤在暗湧著。

似靜非靜。

季桑驀地愣在了原地,嗓子眼像是突然經歷狂風暴曬,乾澀得說不出話來。

傅以斯這樣的眼神,她從未見過。沒有了剛開始的涼薄淡然,也沒有了昨日的玩笑戲虐。

“你好,患者手術需要簽字,你們是他的?”

護士沒有忍住,將季桑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

這個女人竟然能夠讓傅醫生盯著看十秒以上。

宋修察覺到季桑和傅以斯之間那異樣的氛圍,連忙出聲

“同事,不過他昏過去前有囑咐我們”

護士這才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而後眼睛倏地一亮。

宋修長得其實也很不錯,和傅以斯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性格,陽光開朗,恰恰是這些見慣了傅以斯高山之巔寒冷的護士們所喜愛的。

“啊,這樣啊,那麻煩你籤一個字,在這裡”

護士突然溫柔的聲線讓傅以斯掀開眸子看向站在季桑旁邊的男人。

年輕,活潑,帥氣,是一同工作的助手,看著她的眼裡還有炙熱的崇拜。

呵!

男人唇角微勾,帶著些許嘲諷

不過是一個稚嫩的毛頭小子而已。

手術床已經推進了手術室,一切也準備就緒,助理醫師周醫生喊道

“傅醫生,可以開始了”

傅以斯頷首,冷淡地收回視線,跟著走向手術室。

一時間,走廊只留下季桑和宋修兩人。

許久許久,季桑都未曾動過一步,視線一直跟著傅以斯,直到被門隔絕。

宋修安靜地站在一旁,過了幾分鐘才開口

“季姐,我們去那邊等吧,傅以斯醫術高超,手術肯定很快就能結束的。”

季桑這才收回視線,頗有幾分魂不守舍。

她有些不明白,為何和傅以斯不過短短相處幾天,他就能夠如此影響自己的情緒。明明她只不過是晚了時間下班,加上手機被摔壞無法打電話給他,可是在看到他那樣陌生、冷淡、涼薄的眼神後,她控制不住地責怪自己。

半晌,季桑抬手扶額,就連當初為了參加哈蘇國際攝影大賽而準備時也沒有此刻這般苦惱。

她向來不擅長處理與他人的關係,更別說夫妻關係了。

要是這個時候蘇格在就好了。

季桑垂頭抿了抿嘴,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坐在一旁的宋修幾度想要開口,在看到她那番模樣後,卻只能作罷。

手術室

傅以斯在護士的幫助下,穿上手術服,戴好口罩,走到手術檯前。

眼前閃過剛才在外面見到季桑時的場景,她滿眼擔憂地看著著躺在手術室裡的這人,旁邊的那個毛頭小子怕她被撞到,手還一直護在她的前面。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躁意,他不清楚這是源自季桑,還是源自她旁邊的男人,亦或是兩者都有。

眼裡的暗湧比剛才更甚,不再平靜。

“傅醫生?”

沒有得到回應,手術室裡其他幾人面面相覷。幾人都是和傅醫生搭檔過的,可是誰也沒有見過到了手術室後還無法平靜下來的傅醫生。

“傅醫生?”

助理醫師又喊了一聲,傅以斯這才回過神來。

“抱歉”

微微垂眸,等再次抬眼時,裡面全是冷淡平靜。

“開始手術”

…….

這場手術對於傅以斯來說很簡單,不過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得到訊息的季桑和宋修兩人立馬站了起來。

季桑站在前面,直直望著那個在一眾人中最顯眼的男人,可傅以斯卻連半分眼神都不再給她。

季桑:…….

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宋修,快速地說了幾句

“宋修,你去看看張全,我有點事情”

說話之際,男人的身影已經走出視線。

季桑沒有多想,連忙小跑著跟了過去。

“.……”

隨行出來的一眾助理醫師和護士一臉茫然,捕捉到不遠處傅以斯的助理小張,連忙喊住

“小張,剛才那位女人……”

小張嘴角帶著得體的笑容,微微點頭從他們面前經過,就當眾人撇嘴以為得不到答案後,小張頗有幾分得意地說了一句

“那是季小姐”

眾人:“!!!”

季小姐。

原來就是昨日裡沒有來得及見到的季小姐,那位摘下他們市一院高嶺之花的神奇女人啊!

不過…….看這情況,季小姐和傅醫生兩人是鬧矛盾了?

還真是新奇,就傅醫生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也會和女朋友吵架呀。

眾人搖了搖頭,離開的時候都掛著笑意。

能不開心嗎?他們可是拿到了“明星”傅醫生的一手情報呢。

……

這邊,季桑趕在傅以斯進門之前追了上來,可這個男人在明顯察覺到她在後面之後,腳步非但沒有停頓半分,更是藉著他身高腿長在最後幾步將季桑甩在後面。

砰!

門關的很響,讓緊跟在後的季桑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還好還好,沒有撞到。

可就是這樣,季桑的心情突然要輕鬆不少,甚至,她站在門口,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傅以斯剛才那動作,真的好像小孩啊。

她去年有一次在幼兒園採景,那裡生氣的小孩就是這般模樣。用全身的動作再告訴別人,他生氣了。

其實這樣挺好的,起碼,她不用再費盡心思去猜測傅以斯的心理,起碼……這樣代表著傅以斯還是願意搭理自己的,不是嗎?

那她就不再那麼害怕了。

相比較於冷戰,她更加偏向於及時解決。

季桑長呼一口氣,企圖穩下心裡的緊張和慌亂。

抬手敲門

“我…可以進來嗎?”

沒有回應

但季桑知道傅以斯聽到了自己說的話,而且,剛才他雖然摔了門,但並沒有將門鎖住。

“那…我進來了?”

季桑的手覆在門把上,緩緩壓下。

咔嚓一聲,門被開啟,裡面的光瞬間順著門縫跑了出來。

剛隨手拿過病歷的傅以斯動作一頓,垂眸,繼續拿著鋼筆在上面寫著,頭也不抬

“出去”

聲音極盡涼薄。

好在季桑剛才在外面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不然還真的有些承受不住傅以斯這樣的凌厲。

季桑垂在腿側的手突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嘴角抿緊,像是鼓足了勇氣,扯開椅子坐在傅以斯的對面。

“我早上不是那個意思”

聞言,傅以斯筆尖一頓,抬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挑眉,聲線猶如初春時的小溪清澈而又冷冽

“那個意思……是什麼?”

季桑:……

她想過千萬種傅以斯可能的回答,可偏偏就沒有裝傻這一種!她怎麼就覺得,傅以斯是故意的呢?

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季桑突然肯定,傅以斯就是故意的。

…….

悶騷。

“那個…沒什麼意思,我那是….嗯…感動?”

季桑不會說話,更別說說謊了,搜盡腦海中的詞庫,也只能夠找出這麼一個詞來。

聽到那兩個字,傅以斯突然扔下手裡的筆,冷笑著將身體靠著椅背

“感動?”

得到回應,季桑以為自己說對了,連忙點頭

“嗯嗯,對,是感動…第一次有人提出要接我下班,我.....很感動”

說完,就連季桑自己都信了幾分。

她之前壓根就沒有固定的工作,傅以斯的的確確是第一個提出來要接她下班的人。

傅以斯給氣笑了,鬆了鬆襯衫領口的第二顆釦子

“季桑”

這是他第一次在季桑清醒的時候喊她的名字。

聲音裡有著笑意,但卻是清冷涼薄的。

“你自己信嗎?”

季桑下意識地想要點頭,可是在看到傅以斯嘴角的那幾分譏笑,她突然停住了動作。

是啊,傅以斯這樣冷靜睿智的人,怎麼會相信她臨時編撰出來的理由。

低沉、凝固的氣氛在辦公室蔓延。

季桑低下頭,不再說話,放在大腿上的兩手無厘頭地糾纏著,猶如她現在腦中的思緒。

凌亂、繁雜。

就在她快要摳破手指上的面板時,傅以斯突然出聲

“電話呢?怎麼不接”

季桑猛然抬頭,目光頗有些炙熱地看著男人。

傅以斯有些受不住她那樣透亮的眼神,彷彿一下子就能夠洞穿至心底,移開視線,重新將被他扔到一邊的鋼筆拿著手裡。

“我手機在中午被摔壞了,還沒有換。”

季桑停頓了一下

“因為宣傳片的事情,開會時間晚了,所以……”

才會沒有及時來找你。

傅以斯緊皺的眉頭終於舒緩了一些,在紙上無意識落下的幾個字落筆之處也有幾分跳躍。

“怎麼沒借手機打個電話”

傅以斯本只是隨口一問,季桑實在是太謹慎緊張了一些,連他都替她覺著緊繃。可是他卻沒有想到會看到季桑心虛躲閃的眼神,

傅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