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星的戶籍沒過幾天就遷到了江家,江母曾問過溫星是否需要改姓,讓她成為真正的江家人。
但溫星想到這是院長奶奶幫她取的名字,是對她最誠懇的祝福,她不捨得辜負院長的心意,於是拒絕了江母的話。
江母倒沒有強迫她,十分尊重她的意願。
日子平平淡淡的過去,只是以往氣氛沉重的江家似乎因為有新成員的加入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在江錦的記憶裡,溫星是個很懂事的小女孩,從來不會惹他生氣,無論發生什麼,她總是眉眼彎彎笑看著他,彷彿沒有任何脾氣。
小朋友的友情建立得很快,江錦性子活潑喜歡到處跑,溫星就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他上樹摘果子,她就在樹下鼓掌誇他厲害,葡萄大的眼睛水亮又好看。
其實一開始對於老道士說的八字,江母也是半信半疑,只是無奈各個方法都試過了依舊沒有成效,所以死馬當作活馬醫。
但半年後,江錦逐漸健康的身體證明了一切,她看著江錦在院子裡和溫星你追我鬧,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蛋,終於放下了心。
江錦十二歲生日那天,江家宴請了所有認識的親戚,一是為了江錦慶生,二是當眾介紹溫星的身份。
江母那幾年格外看中兩個孩子的身體健康,各種有營養的東西三天兩頭餵給他們吃,原先身材瘦弱的溫星很快被養的白白嫩嫩,身高也逐漸長到同齡人的水平。
生日那天,溫星穿了一身粉嫩的公主裙,小臉瓷白軟糯,特別一雙眼睛格外漂亮,每個親戚見到她都誇她好看。
小江錦拍拍胸脯,自豪地笑道:“那可不,我的妹妹肯定是最好看的。”
那個親戚有些喝大了,聽到江錦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什麼妹妹啊?小錦,那可是你的老婆。”
江錦有點愣,馬上辯駁道:“小星是我的妹妹,不是我的老婆。”
親戚不在意地擺擺手:“那你說,你們有血緣關係嗎?”
“沒有。”
“那不就行了,你們都沒有血緣關係,算什麼妹妹?”親戚笑著打趣他,“那是你媽媽為你買的老婆,童養媳知道嗎?你身體不好,你媽媽特地買了個女孩來為你沖喜。”
江錦聽不明白了:“沖喜是什麼意思?”
親戚反應過來,嗨了一聲,嘟囔了句“跟小孩子說這個幹嘛”後就搖搖晃晃地起身走遠了。
江錦心裡疑惑,想去找江母問個明白,但轉過身沒走幾步,就看見溫星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她的表情有些呆,江錦喊了她幾句,溫星才慢半拍地聽到他說話。
“哦,媽媽讓我喊你過去。”
“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啊?”
“沒事。”溫星搖頭,朝他笑了下,指著另一個方向說,“你快過去吧,媽媽在等你。”
江錦見她笑了,也就沒再糾結。
晚上送走了全部客人,江錦實在憋不住了,跟著江母回到房間,問她:“媽媽,沖喜是什麼意思啊?”
江母被他的問題嚇了一跳,蹙眉反問:“誰跟你說這個的?”
“不管這個。”江錦不肯多說,直接了當地問,“媽媽,小星是我的妹妹,還是我的妻子啊?”
江母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他:“那你是希望她是你的妻子還是妹妹?”
江錦猶豫了,其實他那個年紀並不懂得什麼是喜歡,他只知道有一個選擇擺在他面前。
“媽媽,如果小星是我的妹妹,她是不是長大後就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了?”
“當然了,小星以後也是要嫁人的啊。”
“那我希望她是我的妻子。”
——
為了方便接送兩個孩子,溫星和江錦的初中被江母安排進了同一個班。
但江錦性格太跳脫,或許是因為小時候天天待在病房裡,對健康的身體和自由極度渴望。初中又是少年人發育的時段,江錦整天沒個消停,放學後總是要跟朋友一起去打球。
司機無法同時照顧到兩人,後來江母沒有辦法,單獨給江錦買了一輛腳踏車,讓他打完球一個人回家。
在初中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一男一女多說一句話都會被眾人打趣,更別提溫星和江錦同進同出,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
自從生日宴與江母聊完天后,江錦對溫星就生出了另一種責任感,對外界的傳聞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奇怪的是,溫星作為另一個主人公卻和他保持著相同的態度,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江錦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溫星發生了轉變,反正等他反應過來時,原先喜歡跟著他上躥下跳的溫星已經蛻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性格溫順寡言。
雖然江錦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他卻察覺不出來哪裡出了問題。也曾私下問過溫星是不是討厭別人揣度他們的關係,會不會讓她覺得困擾。
那時的溫星正在演算數學題,她的成績並不算好,好在江家對他們的要求並不苛刻,只是溫星對自己有格外的要求。
她停下筆,江錦記得她看向自己的眼像蒙了一層霧,像他們第一天見面的那個淅瀝雨夜,悶雷夾雜在嘈雜的雨聲裡,逐漸變得無聲無息。
“沒關係。”溫星說,“我已經習慣了。”
江錦不知道她說習慣是什麼意思,而溫星也並沒有想為他解答的意思。後來兩人如往常一般相處,江錦也不再惦記這件事。
直到後來的某個下午,放學後江錦照常跟著同學去打球,沒打多久就接到了司機的電話。司機告訴他等了很久都沒見到溫星,打她電話也打不通,問他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情況。
溫星從小怕麻煩別人,有事肯定會給司機打電話不讓他久等,更沒出現過失蹤的情況,江錦暗道她肯定出了事,扔了球就回教室找溫星。
但是溫星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江錦把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個遍,最後找到一個最晚離開教室的同學,告訴他溫星被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帶走了。
那個男生江錦認識,一個在球場上老喜歡搞小動作的人,技術不行小心思倒是多。江錦不喜歡跟他打球,那個男生卻誤以為江錦看不起他,又自知打不過江錦,竟然把目光放在了江錦傳聞中的女朋友身上。
溫星長得一看就是個乖乖女,男生叫了幾個朋友堵她,她也不生氣,只會溫和地問他們想幹什麼。
男生咧嘴一笑,說:“你跟江錦分手,和我在一起,我就放你走,怎麼樣?”
溫星表面鎮定,內心卻十分害怕,生怕這群人將她暴揍一頓。可惜還沒等她說話,男生不耐煩地用手推了她一把,溫星摔倒在地,還沒站起身來,教室門口就風風火火衝進來一個人影。
江錦遠不是小時候那個瘦弱的他,臉上神情憤怒至極,擼起拳頭就跟那幾個男生揍成一團。
他的姿態實在太兇,幾人怕惹出事端,不肯多留匆匆離開。
溫星從一旁爬起來去扶江錦,卻詫異地見他滿臉淚痕,那是她第一次見江錦落淚,他抱著她語氣顫抖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溫星知道他在內疚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他:“我沒事,只是被推了一下。”
江錦哭得淚眼婆娑,少年人向來挺拔的肩膀挎下,在她的耳邊一字一頓:“以後不會了。”
十四歲的江錦對天發誓,以後不會再讓溫星因為他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