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屬下去查了一下卷宗,並未發現有叫卿歌的女子,倒是去年您昭告天下的柳丞相府大火一案中,柳丞相的女兒叫顏卿歌,只不過她跟她母親姓,大家便沒有多留意,可是這顏卿歌十幾年前就死在大火中了,當時您查完以後,那名單中,柳丞相府無一活口。”
跪著的人把名單呈上,陸之郢看著死者名單上的顏卿歌三個字,遲遲沒有反應。
良久,他道:“嗯,先不用查了,丞相府一案,已經查清,是那夏肅年恩將仇報,若不是血鈴鐺殺手殺了他,恐怕這案子的真相,要永遠埋葬了,你先下去吧!”
“王爺!那姑娘醒了,剛剛的藥,剛喂下去不到一刻,她就醒了!”蓮香站在書房門口稟報,孫管家進來傳了訊息。
陸之郢走到門口問:“醒了?誰喂的藥?她自己能喝下去?”
蓮香道:“是,王爺,昨夜夜半您喂完藥回去以後,她好像放鬆了很多,今早情況好了更多,奴婢喂她,她就可以自己喝下去了,所以奴婢剛剛又餵了一次,就醒了。”
陸之郢抬腳向偏房走去,進了門,看到床上人睜著眼睛,瞳孔卻沒有聚焦,只那樣靜靜地躺著,陸之郢有一瞬間的心疼,她似乎……不該是這樣!
他輕輕坐在床邊,看著她道:“姑娘?你可覺得還有哪裡不舒服?”
卿歌聽到他的聲音,眼神漸漸清明,微微轉頭看向他,目光接觸的一瞬間,卿歌掙扎著起身,撲進他的懷裡,緊緊摟住陸之郢的腰,淚水洶湧而出:“陸之郢,陸之郢,我真的好想你,你別丟下我,我已經沒有哥哥和孩子了,陸之郢,你為何會忘了我?”
她失聲痛哭,陸之郢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和哭聲驚得措手不及。
他抬手撫上她的肩膀,輕拍著安慰,接著摟住她,撫上她的頭髮,如果擁抱可以讓她舒服點,陸之郢只會抱的更緊。
她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到痛苦!
哥哥,你為何不讓我也有新的記憶?!卿歌痛苦著在心裡吶喊。
陸之郢雖不知她為何如此,卻依舊被她痛苦的哭聲影響,心底也泛起一股酸澀感。
她像哭累了一般,腦袋靠在他懷裡,陸之郢輕聲開口:“你……叫卿歌?是哪裡人?”
許久,卿歌哭完了,意識也恢復了清晰,想起昨日暈倒前的事情,她才整理好了思緒:哥哥改了所有人的記憶,是為了讓他們不再痛苦,忘記他們死亡的慘狀,她又怎麼能妄想陸之郢會記得她,若是陸之郢記得她,那他死時遭遇大火燒身的慘痛,怕是會成為他的噩夢,只有她沒有被燒死,她又怎麼能強迫別人為了她好過,而陷入那麼可怕的回憶裡呢!
哥哥犧牲了自己,救下了她又救下了所有人,若不是哥哥,如今的人間不知成了怎樣的場景?能再見到陸之郢,就已經夠了!她不該貪心的!她沒有死,記憶怎麼能隨便更改呢!
她從陸之郢懷中起身,抬頭看向他擔憂又疑惑的雙眼,苦笑了一下道:“王爺,我叫卿歌,我……沒有家人了,無處可去無家可歸,我……不知自己家在何處,只是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是王妃!”
“請王爺莫怪,是小女子痴心妄想,因為一個夢來驚擾王爺,實在該死,若是王爺降罪,卿歌……絕無怨言。”
“本王曾得知,十幾年前的柳丞相之女叫顏卿歌,你可認識!”陸之郢越發猜不透眼前人,她明明哭得肝腸寸斷,現在卻告訴他只是因為一個夢!以他如今處事的性格,騙他不會有好下場,可是他卻對眼前人,一點怒意都沒有。
卿歌心中苦笑:我能告訴你我就是顏卿歌嗎?!按你查清的案子來說,顏卿歌應該早就死了,如今你既沒有和我相處的記憶,案子怕是也跟我無關,多此一舉,更不好解釋,謊言也只會越編越多。
她搖搖頭道:“真有幸,能和丞相之女一個名字,卿歌並不認識她,也從未聽過!”
陸之郢看著她的眼睛,沒有看出什麼,便道:“既然你無處容身,就先待在王府吧,你何時想離開都可以,本王不會攔你,你身體還未痊癒,近日便由府中的丫鬟先照顧你,有什麼需要,可以跟她們說。”
卿歌垂下頭,應了一聲:“多謝王爺厚愛,卿歌感激不盡!”
陸之郢道:“本王還有事,你休息吧!”
說完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又稍作停留:按理說,她也不該和柳傳行有什麼關係,大火中其他人都活不下去,她一個小孩又怎麼能獨自存活,若是有人救了她,又豈會在真相大白以後還不告知她的身份,讓她替父母沉冤得雪,何必現在來這王府中哭訴。
陸之郢搖搖頭,繼續去忙自己的事情。
卿歌躺在床上,眼睛腫得難受,蓮香似是看到她不舒服,給她備了一個冰包道:“姑娘,奴婢看您眼睛紅腫,怕是很不舒服,特意拿了冰包,您敷一敷,會舒服點。”
卿歌轉頭,看著蓮香的臉,勉強扯出了一抹笑。
她和巧兒一樣的年歲,巧兒活潑好動,喜歡和卿歌擠在一起看書,聽故事,蓮香則沉穩識大體,像姐姐一樣,對巧兒多了幾分耐心和忍讓,兩人跟著卿歌出府玩,蓮香總是把事事都考慮周到,巧兒放風箏,蓮香便拿著一堆好吃的在旁邊喂卿歌。
孩子出生前,蓮香做了一堆小肚兜,跟她說:“王妃,蓮香不知可以送小郡主小世子什麼東西,但是孩子長得快,只得多繡點肚兜,讓孩子穿!”
蓮香手巧,卿歌會把鴛鴦繡成禿嘴鴨子,蓮香卻繡得栩栩如生,卿歌拿劍拿刀的手確實不怎麼擅長拿針,蓮香卻很喜歡誇她:“我們家王妃,這叫有特點,那些花樣,誰繡都一樣,王妃繡的就是最特別的,又不醜,當然可以用。”
如今她也不記得自己了!
卿歌躺著,蓮香輕輕地替她敷眼睛,敷著敷著,卿歌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