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影慌忙起身，發現自己身處在陌生的小院裡。
“這是哪裡？”
嶽子衡見她醒了，便給她開了車門，剛才說話的老人笑著朝她打招呼：“我是阿衡的奶奶。”
宋影忙欠身問好：“啊，奶奶好！”
“我們進去說吧！”嶽子衡說著去扶老人的手臂，又轉頭對宋影道：“奶奶聽說我們要來，做了一桌好菜，你一會可要多吃點，我奶奶廚藝是出了名的。”
老人家笑道：“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眼睛都不好使，瞎做的。”
宋影忙上去攙著老人的另一隻胳膊，問道：“奶奶今年高壽啊？”
“八十有三了。”
“身體還這麼硬朗。”
“一年不如一年嘍。”
三人說笑著進了門，老人家招呼宋影和嶽子衡坐下，說鍋裡還有一個湯，她去盛了就可以開飯了。
“奶奶，你坐，我來就好了。”
嶽子衡扶著老人坐下，轉頭去角落的灶臺上開了鍋蓋，盛一碗冬瓜排骨湯出來。
桌子上也擺了四五個菜，奶奶招呼宋影吃菜，說：“這雞是自己養的，知道你們要來，才託隔壁當家的先殺的，雞蛋也是自己老母雞下的，還有菜也是地裡現摘的，用你們城裡人的話說，都是綠色食品，放心吃。”
宋影盛情難卻，先嚐了雞塊，讚道：“肉質緊實，而且很香，果然與飼養的不一樣。”
“你喜歡，就多吃點。”
“謝謝奶奶！”
嶽子衡將冬瓜排骨湯放到桌子中央，然後又分別給宋影和奶奶盛了一小碗，說：“冬瓜湯清熱解暑，可以多吃點。”
宋影一邊吃，一邊打量了眼四周。
兩間不算大的平房，裡面是臥室，外面廚房和餐廳，陳設簡單卻乾淨清爽，頭頂是慢悠悠轉著的吊扇，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宋影對嶽子衡的身世沒有過多的瞭解，只知道他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
想到這裡曾是嶽子衡年少時生活過的地方，不覺親切了許多。
……
吃過晚飯，嶽子衡幫著奶奶刷了碗，又陪著奶奶聽了一會戲曲，直到奶奶打起了瞌睡，才扶著她進臥房休息。
外屋就剩下宋影和嶽子衡兩個人。
“我三歲時，父母離異，我被送來爺爺奶奶家，直到我上高中，我在這裡生活了十三年。”
宋影靜靜地望著他，默默地聽著他訴說往事。
“我雖然有父母，但也跟沒有差不多。我對母親沒有任何印象，因為三歲以後就再沒見過她。父親偶爾會回來，但是還不如不回來，他每次回來都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的，誰都不開心。再後來，我也離開了家，只剩爺爺奶奶，我考上大學那年爺爺去世，走的時候一直拉著我的手，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我知道他是擔心奶奶，我答應他一定會照顧好奶奶，他才閉了眼。”
“我還記得大概是我十歲的時候，父親再婚，爺爺奶奶帶著我去喝喜酒，父親的朋友看到我就問是誰，我父親說：老家的親戚。”
“我畢業第二年曾經聯絡過母親，她不願意見我，只讓人轉告我說，讓我不要打擾她現在的生活。”
嶽子衡輕皺著眉頭，語氣淡淡的，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
宋影卻覺得十分的心疼，甚至想要將他擁入懷中給予安慰。
“都過去了，你現在已經有了不一樣的人生。”宋影輕聲道，“很抱歉現在才知道這些，也很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讓我知道你曾經是多麼的不容易。”
“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非常了不起。跟你比起來，我真是太慚愧了。”
嶽子衡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些都不算什麼，爺爺奶奶對我很好，所以我從不覺得自己苦，從從未羨慕過誰，至少在遇到你之前。”
“見到你之前，我不覺得自己是不幸的，但是見過之後，我知道了什麼是幸福。”
宋影羞愧地低下了頭。
“我的幸福都是父母給的，並不是自己爭取來的。”
“你本身就發著光，身邊的人因你而覺得溫暖，是幸福家庭里長大的孩子才有的能力。”
想到自己也曾經帶給過嶽子衡溫暖，宋影得到了些許的安慰。
“我今天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要博取你的同情，只是想讓你瞭解真實的我。我不知道你是這麼看我的，但我想，就像我帶著濾鏡看你一樣，你看到的應該也只是你想象中的我。”
“我希望我們看到的是真實的彼此。”
“真實的彼此。”宋影重複著他的話。
“對，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宋影看著他輕輕笑了起來：“我和你的人生好像是反著來的。”
“所以，如果可以中和的話，我們的人生是不是就變成一樣的了？”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嶽子衡笑著起身，“我們回去吧，元元該等急了。”
……
回去的路上，宋影問嶽子衡：“你說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覺得我很幸福，你是怎麼看出了的？”
“那天大家圍著你過生日，你就像公主一樣，臉上掛著像天使一般的笑容。”
宋影長大嘴巴一臉驚訝地轉頭看他。
“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我宿舍樓下嗎？”
嶽子衡抿著嘴偷笑：“對你來說是第一次，對我來說不是。”
“那是什麼時候？”
“我高三那年，謝宇然給你送生日禮物，我和顧斌在外面等他。”
宋影驚呼道：“所以，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說好久不見，我當時還疑惑來著。”
“中間隔了兩年多，可不是好久不見？”
宋影忽然就想起嶽子衡家的密碼，年份正是他初見她的那一年。
原來……他心裡一直有她。
“你為什麼重來都沒有告訴我？”宋影說，“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宋影一臉羞澀。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你沒給我這個機會。”
“我沒給你機會？”
嶽子衡臉上是沉靜如水的表情，只聽他用極其緩慢的語調說道：“還記得你大學畢業那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