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爺爺老厲害了,之前你媽也不讓我跟你說這些,這會兒你都學了,那我可有的吹了。”我爸仔仔細細的看著我,一年多沒見我,雖然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高興,但眼睛裡總是帶了些擔憂,“大閨女你以前多文靜啊,學了這些以後跟變了個人兒似的,開朗了不少。”

我從五歲起運之後就被我爸媽帶到了姥姥家裡面,那時候跟舅舅舅媽他們住一個房簷下,舅舅太老實,舅媽又不好惹,我在飯桌上多吃塊肉都得被舅媽陰陽怪氣好一段時間,那時候寄人籬下總覺得抬不起頭來,自然在別人家要聽話懂事不惹事。

可自從被我爺養了之後,我爺告訴我咱老謝家的人不能孬不能慫,誰惹我我就揍誰,我爺教我的那些東西從裡那不是白練的,術法揍鬼,功夫鑿人,我性格也變了不少,雖然開朗但也難掩乖張。

“爸,我爺說了,誰欺負我,我就揍誰。這是在自個兒家又不是在別人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想起之前我舅媽帶著村子裡的人將老吉祥樹被雷劈的事情全都算在我身上,還牽連我爸受傷養精蓄銳了很長時間,這件事怎麼都成了我心裡面邁不出的坎兒,現在說起來仍舊是帶著怨氣的。

我爸聽我說這話臉色變了變,“這話可不興在外面說,被別人聽了還以為咱們不知道感恩。”

“爸,你們還跟舅舅他們有來往嗎?”我爸這個人就是典型的大冤種,我不明白為什麼在我爺孜孜不倦的教導下,怎麼教匯出來我爸這樣性格柔軟又仁慈的老實人來,以我之見就算是我們家祖墳上冒青煙都不可能出我爸這性子的人來。

顏思話很少,看著我跟我爸嘮嗑也不怎麼吭聲,他把泡好的茶水倒好放我爸跟前,就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我爸聽我這麼問,下意識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眼神閃躲著不敢看我,“怎麼這麼看你爹我?你這眼神跟刀子似的,你是不是忘了誰是老子誰是兒子了。”

“哈!”我覺得好笑,又有些生氣,一看我爸這樣兒就知道他肯定不計前嫌跟人家和好了,我氣的要死,我要是我爺肯定要狠剋我爹一頓讓他長長記性,“看你這表情就是有來往了!當初他們差點害死咱們,要不是因為他們想要殺了咱們,也不至於讓你遭到反噬。別忘了,當初我跪下求他們放過咱們,他們依舊覺得咱們死有餘辜。”

“爸,我寄人籬下的時候做飯刷碗什麼都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就是想讓舅媽對咱們好一點。可是我現在知道了,不管我怎麼做,不喜歡我的人不管我做什麼她都是個睜眼瞎。她認定我是掃把星那我說什麼都沒用,但這都不能成為他們傷害我的理由。那件事我肯定忘不了,但我也做不到像你這麼大度,能和害咱們的人和平共處。”

我能殺鬼但我不能殺人,我要是能殺人,我早就把他們殺光了。我又不是什麼大聖人,再兇狠的鬼,在梆菜的人我都見識了,這個世上既然沒有公平可言,那我自已就是一杆秤,我自已就是公平。

我不可能對著曾經傷害我的人,想要我命的人和顏悅色,要是我在見到他們,不將他們狠剋一頓,已經是我仁慈。

“嗐呀你這孩子。”我爸有些不知所措的說,“你舅舅什麼性格你是知道的,那是你舅媽的主意,不是他的主意。而且他是你媽唯一的弟弟,你媽她……”

“別說了爸!”我不想剛跟我爸見面就跟他吵架,我跳下炕拿起早就收拾好了的行李,“先搬東西吧,東西不少,咱們先回去吧,我也想我媽了。”

我爸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我們三個一上午都在收拾屋子裡的東西,我將罈子裡的小鬼兒們全都收到小師姐的乾坤袋裡,又將空了的罈子搬上車斗,最後才將周嘉平連著棺材給放上去,還好這是大貨車,拉的東西也足夠多,現在在村裡什麼都好說,到時候去城裡,就又是一件麻煩事。

我將祖師爺的牌位仔仔細細的收起來,我爺說讓我走,我把這些東西全都搬走,一件也不給我爺留是不是有點兒太不仗義了?猶豫了片刻,我將祖師爺的牌位又重新擦乾淨放了回去。

“祖師爺,這是弟子去城裡之前最後一次給您上香了。”我磕了三個響頭仍舊有些擔憂的說,“我爺之前從來沒有說過讓我離開這裡的話,而且我很久沒見我爺。也怪弟子學藝不精,沒辦法像我爺一樣厲害能通夢。”

“不知道為什麼弟子心裡特別慌張,現在將祖師爺留在這裡不是不敬重您,而是請您到時候一定要護好我爺。我爺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可對您老人家那是絕對的尊敬。我爺就算在厲害那也年紀大了,要是有什麼萬一,請您一定要顯靈護我爺一命,弟子感激不盡!”

眼看著上的香火全都燒盡,香火平穩也沒有出現上次的‘催命香’,我這才放心的鬆了口氣剛要轉身出去鎖門,卻聽身後砰地一聲悶響,我猛地回頭被噴薄而出的香灰噴了滿臉,我趕忙擦擦眼睛,卻見祖師爺跟前的香壇炸的四分五裂,滿桌子的香灰七零八落,整個屋子裡當即都充斥著濃烈的香灰味兒。

我的心倏然一沉跳漏了半拍,顧不得將自已滿臉的香灰擦乾淨,愣愣的看著四分五裂炸開的香壇,這香壇是銅造的,結實得很,摔在地上都不壞,可是現在我只是上了個香卻毫無預兆的炸裂開。

在院子裡的小師姐和我爸似乎也聽到了動靜,他們倆著急忙慌的跑進來,看見屋子裡的狼藉也都愣住。

“我不走了。”我突然出聲,心口始終提起放不下來,我狼狽的擦了擦滿臉的香灰,顫抖著聲音說,“我不走了,我害怕,爸我不走了,祖師爺肯定在給我提醒。”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的恐懼怎麼都不被填滿,在那個瞬間我幾乎想到了一切糟糕的場景,我最害怕最擔心的還是我爺,他這個人我總說他不好,但他現在再厲害都是個老頭兒了,還是七十多的老頭兒,他年紀這麼大,我要是走了是最後一面怎麼辦?

白忌那個梆菜肯定不會放過我們,我怎麼放心讓我爺一個人在這裡?

祖師爺的牌位安穩的立在那裡,可香案上的香壇卻炸裂的四分五裂,黑色的實木桌子上此時此刻全都是噴灑炸裂出的白色香灰,一片狼藉。

這個香壇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裂開,這更像是祖師爺給我的一種預警。

我直覺這跟我爺有關係,可我卻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只是心裡面有個地方猛地裂開個口子怎麼都閉合不上,更多的是對不可預測未知的恐懼與害怕。

“隋癸,你爺最不喜歡別人不聽話。”我爸上前來拉住我的胳臂,拽著我就要往外走,“你最好聽你爺的話,不然他會生氣。我時常告訴你做人子孫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孝’字,所以你爺說什麼做什麼我從來都不反駁,你也不能,你得做個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