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半夜撅人家墳頭的這種缺德事兒,我是非常恐懼且十分抵制的,依照我這倒黴蛋的尿性這次會不會撅出一個老大爺來都不一定。
但我又不能說我不去,因為爺爺拿著傢伙什兒抽我的時候,真是棍棍到肉,怎麼也得好幾天才能下床,只疼在我身,他心堅如磐石。
雖然揍人的架勢沒有白嫂子那麼厲害,但也夠我難受好幾天了。
“爺,爺爺。”我扛著鋤頭跟著爺爺往墳堆子走的時候,不由得嘆氣問道:“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太缺德了?”
其實我在每個睡不著的夜裡都在想,我現在掘人家墳,以後我死了說不定也會被人家掘我墳,冤冤相報何時了。
要是有一天到了地府,閻王爺問我為什麼要撅人家墳,讓我墮無間地獄怎麼辦?死了還要受罪,唉……
“是啊。”爺爺突然頓住腳步,像是深思了幾秒鐘,點點頭道:“確實是啊。”
“那咱們……”
我話還沒說完,就聽爺爺嘖嘖兩聲,“撅都撅了,還撅了那麼多,天又能奈我何!”
話都這麼說了,我也只能趁著夜黑月風高不見五指的晚上,扛著鋤頭跟我爺去墳堆子裡造孽,方圓幾十裡的墳堆子都被我們爺孫倆給撅了個徹底。
撅墳也是有講究的,不撅壽終正寢亡人的墳頭,太造孽。也不找無辜枉死之人的墳頭,死相太難看,不能為己所用。
爺爺專找新死不過百日嬰孩的墳頭挖,說這樣挖出來的剛烈有性,用這種屍體的枯骨來練法下祭,可以更好的馴煉成童子兵。
我覺得這才是造孽,人家小孩兒剛出生就夭折已經很慘了,還要挖出來供為己用,真害怕缺德事兒幹多了,以後生兒子沒屁眼子。
但是一看到我爺爺又想到了我爹,現在活蹦亂跳的精氣神兒比誰都足,大不了就是過繼給別人,照樣活的好好的。
但就是這樣的墳頭才最難找,方圓幾百裡哪有那麼多嬰兒給我們挖,要是被人家小孩的家裡人知道了,我跟爺爺鐵定都得玩完。
“爺爺,別刨了,周圍的墳堆已經被咱們撅完了。”我怕正在撅別人墳的時候,旁邊就有人從墳裡爬出來遛個彎兒,到時候可真甕中捉鱉了。
它們不敢找我爺爺,但是敢折騰我啊,每次來幹這種事兒的時候我都捂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大夥兒們把我給認出來。
爺爺脾氣跟我一樣急躁,不耐煩的說,“今天九月初九正是無常大人回府的大忌諱日子,現在不動手就要等到三個月以後,別廢話了!”
他指著旁邊一個小墳頭,下命令道:“挖!”
別人不吉利的日子都不出門,我們爺孫倆卻要在不吉利的日子幹祖墳冒煙兒的事,真給列祖列宗丟臉。
我只好任勞任怨的舉著鐵鍬挖開那個小墳頭,心裡面愧疚的跟這小棺材裡面的孩子唸叨,“冤有頭債有主,小朋友你也看到不是我有意想冒犯你的,如果你生氣就去找我爺爺,都是他讓我乾的,我是被逼的,多有冒犯,莫怪莫怪。”
我越挖的賣力,越覺得周圍陰風陣陣,激的我後脊樑骨一陣發涼,每回遇到鬼也是這種感覺,如果這次不是爺爺在我旁邊,我估計早就跪了。
看著鐵鍬下面的小小棺槨,不禁打了個冷顫,又對身後的爺爺唸叨,“咱們老幹這種事兒,我可是真的會遭報應啊,早就跟你說了,不幹缺德事兒我都不一定能活得過二十四,現在不僅幹了還大幹特幹,我指定活不過二十四,咱這是何必呢……爺爺?爺爺……?”
以前我說話囉哩吧嗦是因為真的很害怕,自言自語分散一下注意力,免得自己嚇自己,啥也沒幹成倒先把自個兒嚇死了。
現在我一邊幹缺德事兒一邊發自內心的,真誠的,推心置腹的在跟他認真講話,叭叭了半天都沒有得到一個字回應。
反而四周那種習習冷風拂面而過的不適感愈發強烈,我這才發現接連出現的大片黑雲幾乎蓋住了整個月亮,只有一些灰濛濛的微光照下來。
整個夜空寂靜而詭異。
一抬頭就能看見樹枝上佇留著許多烏鴉,正悄然的盯著我,以前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像是被人裝進了烏漆麻黑的袋子裡面,瘮人又恐怖。
我吞了口唾沫,有些艱難的扭頭,卻發現四周空空蕩蕩,不知道爺爺什麼時候不見了。
啊!!
救命!!
“爺爺……爺爺?”我當即連鐵鍬都給扔了,這樣的情況之下,還有個剛被我挖出來的小棺材,真怕又遇到上次那樣的情況。
如果棺材一開啟裡面有個小鬼兒睜眼瞪著我,我恐怕不是暈過去而是立刻被嚇死,現在直接跑能來得及嗎?
反正也沒開棺,將它重新放進土裡,繼續埋上就行了,到時候再上三炷香,多放幾個供果,給人家可憐的孩子磕個頭道個歉。
正準備邁腿開跑,就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墳堆給緊緊圍住了,我就是在這個瞬間徹底明白,靠別人是靠不住的,哪怕是這個人是我親爺爺!
現在只能靠自己了,本事只有那點雞毛蒜皮的三腳貓,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直接倒在這兒,以死謝罪。
周遭奇怪的呼嘯聲音越吹越大,一浪接一浪,就好像百鬼出行在哀嚎哭泣一樣,那尖銳悽慘的聲音快要把我的耳膜給刺破了。
我下意識去摸布包,裡面有一張我專門召兵遣鬼的符紙,可我的手剛伸進去還沒拿出來,迎面就被無形的一拳打在了鼻子上,直接將我打出去了七八米遠。
我整個人飛出去橫摔在樹幹上,幸好有大樹的阻擋沒有飛的太遠,鼻子又痛又酸又麻,幸好沒有被打爛,但鼻骨肯定被打斷了。
我摸了摸鼻子,一摸鼻血就像開了閘的水庫,越來越多流到我的手背上,把袖口全部打溼了。
這鬼下手可真狠,我徹底生氣了,沒本事不代表好欺負!
我封了三個穴道才把血止住,擦乾鼻血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從布包裡摸出符紙剛要念咒,一抬頭就發現已經被旁邊墳堆裡出來遛彎的大夥兒們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靠!現在裝死也來不及了,我以為只有一隻鬼,誰知道出來了一群,完完全全沒有任何準備,看來只有被鬼吊打的份兒。
夜空中小兒啼哭哀鳴的聲音越發刺耳,尖銳的震破耳膜,我捂住耳朵只覺得一股溫熱的液體黏連在我的手掌上,耳朵都被震出了血 。
整個耳朵嗡嗡直響,甚至連腦子裡都出現了回聲,聽不到外界一點聲音,眼前的鬼將我團團圍住,他們萬分憎惡痛恨的看著我,恨不得將我給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