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章 感謝萬能的新手指引

時間:1970年10月5日

地點:帝都大街

一抬頭，發現報亭老闆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哦，想起還沒給錢呢，下意識一摸兜兒，兜裡果然有錢，於是問老闆，“多少錢？”

“5分錢。”

沒來得及想別的，從一沓票子中找到一張5分的付了錢，才開始看向周邊環境。

整條街只有寥寥幾輛腳踏車，像是電影裡的畫面，明明是個大晴天，可不管是人還是街，就連天彷彿都是灰撲撲的模樣，在高樓大廈裡待慣了，這會兒看著這個灰撲撲的世界，整個世界好像都縮小了無數倍。

對面有個像飯館兒的地兒，右前方停著整個街上唯一一輛轎車，十分打眼，當然是那種非常有年代感的車……

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走近，對著後視鏡照了照。果然，就是夢裡的那張臉！

白皙的面板，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長睫毛，烏黑透亮的眼珠子滴溜滴溜轉了兩圈，那麼點兒小嘴巴上頭卻是高挺的鼻樑，看著就是個正經漂亮的小男孩兒。

只有不到1厘米的板寸頭看起來軟軟的十分好摸，想著便也摸上了腦袋，果然好軟，摸著像是個很新的貓咪似的，嘖！往後是我的臉了！

要擱在現代不知道多少怪阿姨要在螢幕前喊‘媽媽愛你’。只是看著不過十五六的模樣，就這麼愣神的功夫，後邊兒一隻手‘啪’地拍上我的肩膀，

“明兒就要下鄉了，到今兒還不緊不慢的臭美呢？”

轉頭，是一個同樣十六七的男孩兒，也是寸頭(不過這時候的男孩兒大多都是寸頭吧)，長得一臉正氣，濃密的眉毛，眼神卻有點憂慮，輕抿著薄唇，儀態也是一看就經過了良好教育環境出來的，十分有氣質。一推胳膊，

“上車啊！照片取了吧？”

我想我這會兒表現是有點愣的，但還是坐上了副駕駛，乖乖回答，“取了～”

他上了車，這年頭也不管什麼安不安全帶的，直接刺啦刺啦的發動了車子。

許是發現我與原尊的不同之處，

“安子，捨不得走了？”

我不知怎麼答，畢竟沒有什麼有效資訊，他好像也沒等我答，自顧自又說，

“現在走是好事，能走得掉是好事。像我們，想走都走不掉了，不準哪天就被掛著個牌子······你父母都犧牲了，所以你能走，說是走，你要知道，你其實就是逃命去，我們家是逃不掉了……”

這小子說著說著竟有些哽咽，可面上故作鎮定，沒有顯露出半分，出乎意料，短短几個字，我偏偏理解了他的意思，哪怕我連他叫什麼也不知道，可是這光景能開個汽車上路的，可不是有錢就能做到的。

這樣的年頭，有錢又有權的，大部分沒什麼好下場，看來人家已經是有所預料了。

已知資訊：父母犧牲，明日下鄉，看來家庭條件也不一般，所以明明不需要下鄉的情況還是被安排下了鄉。要是家庭背景沒問題，父母犧牲那就是烈士，怎麼可能安排這樣小的孩子獨自下鄉呢。

這小孩兒自己調整了下恢復了輕快的語調，

“說不準，有天會好的！到時候啊，你回來我還沒······我們兄弟繼續馳騁沙場！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聽著他的話，彷彿看到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經過後面幾年的風波會變成什麼樣子……

實在笑不出來，歷史沒事學這麼好乾嘛呢……

他見我不笑，也不想再強顏歡笑於是繼續默默開車，我說不出別的話，只能靜靜看著車子慢慢略過外面現代人難得一見的街景……

“安子，我看你別想那些么蛾子了，安心下鄉！”

我轉頭看向開車的男孩兒，他在安慰這個孩子，哪怕明明他更需要安慰。

啊，沒錯，這何嘗不是一種末日呢？

幸虧，我知道，以後真的會好的，熬一熬吧，以後會好的……

我不介意變成男人，這時代男人比女人會活的更好……

我又沒有結婚的打算……

只是這就是全部了嗎？

那他……那個夢裡的他，是怎麼變得那麼悽慘陰狠的？

沒開多久，車停了，這個男孩兒又看向我，

“你父母都是犧牲的，你是烈士子女，一般沒人敢動你，平日裡低調點過日子……只不過別給我們寫信，別跟帝都的故人聯絡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想來他是這具身體主人一起長大的好友了，可是話說的真不像他的年紀。但這年頭，哪個孩子能像孩子呢。

他說，“回去吧，我明天不送你了，人多眼雜，好在你的東西都已經寄過去了，明天拎著包出發就行！”

我終於開口，“進去坐坐吧！”

這話不是為了打好關係，也不是真有什麼要說的，而是……他車停在衚衕口，我哪兒知道我住哪兒啊！

咳咳，有點破壞氛圍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許是想著可能是此生最後一次見面，還是下了車。

他帶我進了衚衕，進了一個四合院，後世當成寶貝金疙瘩的四合院，這會兒也就是個大雜院罷了，沒有一點後世人的閒情逸致，裡頭雜亂破落，跟我們老家鄉下院子沒什麼區別。

假裝走路慢，落在他後面邊走邊找鑰匙，口袋沒有……找到了，脖子上用黑繩子穿的兩把鑰匙，他領著我到了其中一間屋子門口，還好我開的第一把就是家門口的鑰匙。

帶他進了門，簡單看了一眼，一間四十平的房子，裡頭空空蕩蕩，看著淒涼不已。

那小孩兒眼力見兒十足，看我進了門就打量屋子馬上安慰，

“這地兒本來也不怎地，沒什麼好留戀的，你一走這房子他們就要收回去了，你家那個房子房產證什麼我爸媽都給你收的隱蔽著呢，也找了靠譜的人住著，風頭沒過去，你就別回來了！將來要是能好，你回來一準兒有住的地兒！”

果然是個稱職的新手指引，這會兒雖只把他當成了新手指引，還是可憐這個小孩兒的，可做不了別的，哪怕有心想倒碗水，結果屋子裡連暖水壺都沒有，只能乾巴巴對他說，

“堅持幾年，一定會好的！”

他笑了笑，彷彿有些後悔上門，沒敢多待就要走。他不敢多留，如果不是我說了那麼一句，他壓根兒不會上門……

這個年代，不管大人小孩，不敢不懂事的……我看著屋子裡，已經沒東西了……字面意思上的沒東西！郵遞的太乾淨徹底了吧？床上連床單都沒有！

就剩一個小竹箱子，裡邊兒一本厚厚的偉人語錄，還有幾件簡單樸素的春夏款衣服。這小孩兒就沒想過自己晚上怎麼睡？

尋摸一圈，總算還是在一邊上鎖的櫃子裡找到了身份證明，祝安，1956年3月7日生人！14歲！！！我說看著嫩呢，差好幾個月才15，這要是去下了鄉，能幹的了什麼活兒啊？還有父母的烈士證明，去下鄉的地方的證明……

北方……好吧，沒有一封信件，不知道郵走了還是都燒掉了。存摺，嘖！2000塊！得了，我現在也不敢去取這筆錢，這年頭啊，你去取2000塊，萬一要是叫人查呢，還是等過了風頭再說吧。

存摺底下還放了幾本書，隨手一翻，好嘛！牛哇！裡面全是大團結啊！這得多少啊！嗬！11沓！11000！仔仔細細數了一遍，老天，真是有錢人！

這年頭一萬塊比後世有五百萬的人都牛啊，畢竟是大家都窮的年頭！之前還擔心不敢取錢怎麼辦呢，結果有這麼老些，看來是餓不死了。

想著想著發現其中一本書封面有點不對勁……撕拉……好嘛，就說怎麼一封信也沒有呢，藏夾層呢！

是祝安父親寫的，好嘛，資本家後代沒跑的了。越看越驚悚，汗毛全都豎了起來。

祝安的祖父母、外祖父母全是建國前的資本家了！但是祝安父母年紀輕輕就都當了兵，後來更是在部隊相識相愛，結成伴侶。

祝安父親在最後一次出任務前就大概知道情況不太對了，所以拜託了朋友把家裡的東西都安排掉，還把一些古董換了錢，別的想等回來安排，

誰曾想他們夫妻二人雙雙在此次任務中犧牲了呢。

祝安年幼成了烈士遺孤，中學又剛剛畢業，本該繼續唸書，可祝安父母好友發現情況太差，就趕緊把祝安安排下鄉了！他連自己家的孩子都安排不走，正是祝安頂著烈屬的名頭才能走得了……而且專門安排到特別遠的地兒去……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到他這裡，那他呢？消失了嗎？

信的最後，祝安父母讓他趕緊把信燒了，可是這信紙上全是淚水的痕跡，想來他是看到的晚了，所以捨不得燒了父母的最後一封信……

他去2022年了嗎？還是消失了？希望他去了未來吧，起碼能好好活下去……

雖然我也是非自願到這裡來，可……也能大概想象一個意氣風發的男孩兒到底在這個時代經歷了什麼才變成那樣……

這麼大點的孩子，一張2000的存摺，1萬多的現金存款，稍微不注意了就叫人發現了，嘖，傻不傻啊！嘖，有點聖母！

給我弄這兒了，還可憐他……那怎麼辦？活下去唄！

幸虧有個空間在，沒多遲疑，錢財票據全都收進空間，留了零散的二十幾塊錢出來，還留了一點相應的票，一會兒可以出去逛逛。

本來想著，可能要倒買倒賣活著了，可看著這老些錢，還是省省吧！夠將來好好過日子了，倒買倒賣這會兒違法，且天下又沒有不透風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