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後的建造區很混亂。

向南之騎了很久才找到藥店,買了碘酒、紅花油、創可貼又原路返回。

大概用了一個多小時,他以為那男孩可能會等不及離開。

誰知折返後,男孩還在。

他已經整理完了想要木頭,把木頭整整齊齊擺放在身邊,安靜地坐著等待。

向南之臉上露出了笑容,停好腳踏車跑到他跟前,蹲下身問:“我叫向南之,你叫什麼?”

“韓旭”

“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樣,好含蓄。”向南之又油嘴滑舌地開起玩笑。

韓旭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笑的時候有兩個梨渦,給人一種天真的感覺。

向南之準備用碘酒給他擦拭,他又輕聲道:“我自己來吧,謝謝你。”

“臉上的你看不到,身上的你自己來。”

向南之扶著他的臉輕輕上藥,他吃痛得往後躲了下。

這時一個男的扔下腳踏車朝兩人快步跑來,一把抓住向南之的手厲聲道:“你幹什麼?”

男人戴著一副眼鏡,手臂和脖子上的筋脈是綠色的,在白皙的面板下顯得格外好看。

他身穿一件乾淨的白襯衫搭配休閒的西褲,手指纖細手勁不大,一看就是個斯文人。

“少成哥,他沒欺負我。”韓旭拉拉男人的袖口說道。

男人聽後,抓住向南之的手才鬆開了。

隨後禮貌地說道:“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

見到男人後,韓旭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聲音都變得有底氣了:“他叫向南之,剛剛幫我打跑了別人。”

“謝謝,我叫顧少成。”男人十分有禮貌地自我介紹。

向南之擺擺手道:“小意思,不客氣的。”

顧少成從他手上拿過碘酒,微微一笑說:“我來吧。”

隨後便拉著韓旭坐到了路邊,溫柔仔細地上著藥。

剛剛一聲不吭的韓旭,在顧少成面前倒是不裝堅強了,嘀嘀咕咕說:“這裡疼。”

向南之覺得好像沒自己什麼事了。

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便打斷兩人說:“既然沒事了我就先走了。”

顧少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忽略這人,馬上起身說:“作為答謝,請你吃個便飯吧。”

向南之覺得有些尷尬,但是看到韓旭投來期待的眼神,想著免費蹭一頓飯也不錯說:“好啊,去哪裡吃?”

“我家被震壞了。”韓旭指指身後的一片廢墟又說,“去少成哥家吃吧。”

說完便起身,抱著那些收集好的木材和一個大大的包準備出發。

顧少成幫他拿關切地問道:“就這些嗎?”

“嗯,我東西一直不多。”韓旭笑笑回答。

這是向南之第一次看到地震後建造區的生活。

他們的東西一個大包就能裝下,背在身上四海為家,看似灑脫實則有說不盡的無奈。

建造者們很像秋日的落葉。

渺小無力但落地便能生根,這頑強的生命力把沒有光的地下照得無比炙熱。

*

顧少成的家離廢墟不遠。

騎車10分鐘左右就能到。

一路上向南之都跟在他們身後。

韓旭坐在顧少成的腳踏車後座,滿是傷痕的臉上洋溢著天真的笑容。

顧少成則會偶爾回頭看少年兩眼。

他們倆有說不完的話,連話癆向南之半句都插不進。

這個家不大,傢俱也很簡單,但是書很多,房子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書架。

“向哥你坐著等一會兒吧,少成哥做飯很快的。”韓旭熱情地招呼著向南之。

他對這個家很熟悉,水在哪裡,客人該坐哪裡,自己該去幹嘛全都瞭然於胸。

向南之覺得有點疑惑,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不由得拘謹了起來。

顧少成的話不多,把歡迎客人的任務都交給了韓旭,自己走進廚房開始忙碌起來。

從外貌上看,他們像叔侄倆。

但從交流上看,又比親戚關係更親暱了些。

向南之本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自然也沒多問什麼。

“向哥,我這麼叫你可以吧?”韓旭倒了兩杯水坐到向南之身邊禮貌地問道。

向南之被這種自然的熱情搞得有些尷尬。

說出的話都不自然了起來:“當然可以。叫什麼都行。”

韓旭認真的看著他,明亮的大眼睛很清澈,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

這種赤裸的注視,讓向南之有些不自在。

他拿起面前的水喝了口想緩解下情緒。

“向哥,你是使命者吧?”韓旭看了很久發出疑問,“你外貌沒有變異。”

向南之心頭一緊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是使命者嗎?

不去承擔使命的人還算使命者嗎?

韓旭很敏銳地觀察到了向南之的表情變化,又笑了笑說:“地下的人都很感激使命者。”

他緩緩起身又去給向南之的杯子加水,背對著說:“無論你做了什麼事,都是我的恩人。”

話音一落,他回過了頭,對向南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深深的梨渦讓人很自然地就會放下戒備。

但向南之卻笑不出,迴避了他的眼神,語氣很平靜地說:“使命局有規定,很多事不能說。”

“我懂。”韓旭很迅速地接話,“我也有很多事不能說。”

向南之覺得這人有趣,他的每句話好像都在算計什麼,嘴上說著感謝,心裡的算盤聲卻那麼響亮。

他不願被個看起來稚嫩的男孩牽著鼻子走,斜嘴一笑說:“比如你為什麼被打?”

韓旭聽到問題後也不慌張,依舊帶著笑容說:“他們真正想打的人並不是我,只是拿我出氣而已。我現在在這裡和你聊天,你會想打我嗎?”

“你如果總這樣試探我,我可能會想打你。”向南之的臉沉了下來,語氣變得不友善起來。

“哈哈,你生氣了?”韓旭笑出了聲,手搭了下向南之的肩膀,“和你開玩笑的,見你話少逗逗你。”

向南之還是第一次被人說話少,感覺有些壓抑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