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此刻,水柱沖天,一陣巨大的水幕落下,情何的神軀出現在了水幕之後。她閉著雙眼,似沉睡一般。
元神進入到身軀之中。
眾神此刻歡呼雀躍,高呼情神歸來。夜恆的心此刻已經提在嗓子眼,他屏息凝神,觀望著情何的神軀。
可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情何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她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池水之上,似在甜睡的夢中不願醒來。
眾人被幾位神尊遣散了回去。最後,夜恆乾澀的嗓音響起,
“你們也回去吧,我在這裡等著。”
幾位神尊也不知如何安慰,對於情何沒能醒來這個結果,大家也都十分意外,心裡悶悶的。靈苒很想哭,可是她怕她一哭夜恆就更崩不住了,這個時候,還是把這裡留給夜恆吧。嵐玄拍了拍夜恆的肩膀,搖了搖頭也走了。
待大家離開之後,夜恆似乎周身一點力氣也無,頹然的坐在池邊。
夜幕降臨,群星值夜,各司其職。夜恆再也沒辦法等下去了。他飛身來到池水中央,將情何抱在懷裡,帶回了星辰殿。「就這樣吧,情何,如果這是我們的結局,那我便接受這樣的結局。」
夜恆看著沉睡的情何,心裡似萬箭穿心般疼痛與不甘,就如同深淵中看見陽光拼命向上爬,以為就要爬上來時,發現那隻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告訴自己,這樣已經很好了,總要比眼睜睜看著她在乾清鼎中神魂俱消要好的多。
一連幾日,幾位神尊天天來看夜恆。可是即使大家用盡辦法開導他,他還是無動於衷。
每日只是守著情何的神軀,不理世事,甚至不睡覺。
他說他沒事,他很好,只是想多看看情何。他說他都懂,都明白,他接受這樣的結果。可是他日漸消瘦的臉頰出賣了他。
嵐玄要回妖界了,臨走前,他對幾個人千叮萬囑,一定要時刻看住夜恆……
泀澤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可是儘管泀澤幾乎一有空就來星辰殿看著夜恆。可是各位神尊事務繁忙,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夜恆又不許安排人在星辰殿外。大家不敢看的太緊,反而刺激到他。
可是嵐玄擔心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
天璣星君,來星辰殿向夜恆彙報事情,卻發現殿內空空,夜恆不在,情神神尊的神軀也不知去向。
神界震驚,幾位神尊在四界各處找尋夜恆與情何。
……
三百年了,神界始終沒有放棄找尋兩位神尊。可是四界之中依然沒有他們的音信。
四界中漸生傳言。有說夜恆神尊殉情而去,他們兩個魂散天地。有說兩人已經投胎為凡人,在凡間生生世世做夫妻。還有的說,他們現在正在四界之外的一處仙境之中,做一對不問世事的神仙眷侶……
落星谷中——靈光寶境
情何安靜的躺在靠窗的竹榻上,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夜恆一邊泡著新曬的桃花,一邊挑出一些桃花來,準備放在新為情何準備的枕頭裡。
冬去春來,四季變換,落星谷又迎來了一個春天。三百年過去了,情何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只是沉睡著。夜恆也不似最初幾年那樣,稍有些風吹草動,就覺得是情何醒過來了。日子當真是平靜如水,心中無波。
那一年有一次,夜恆在情何的榻邊放了幾塊冰糖酥。那時的他,十分執著的日日期盼著情何能夠突然間就醒過來。
第二天,他去廚房的時候,發現廚房中剩餘的冰糖酥不見了,他瞬間以為定是情何醒了。欣喜若狂的往屋裡跑去,卻看見情何仍然躺在榻上。那一刻,夜恆又品嚐了一遍失望的苦澀。
“情何,你醒了對不對?你在故意逗我的是不是?別鬧了,快起來吧……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幾隻谷中的靈鳥飛了過來,啄起榻邊盤子裡的冰糖酥,夜恆見此,突然自嘲的大笑起來,靈鳥被嚇的一下子飛走了。夜恆伏在榻邊笑著笑著……最後竟哭的撕心裂肺。一直以來的隱忍,痛苦,在這一刻毫無掩飾的釋放出來。
夜恆笑的癲狂,哭的心酸。「原來,不過是幾隻靈鳥嘴饞叼走了吃食,原來都是我自欺欺人而已……我以為,我可以守著你的神身,心如止水的活下去。我太高估了我自己……幾隻靈鳥便讓我敏感崩潰至此……情何,我該如何是好?」
……
幾聲鳥鳴,將夜恆從縹緲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你們回來了,來,新做的冰糖酥,別客氣。呵,你們也沒客氣過!”
夜恆對著幾隻常來討吃食的靈鳥調侃道。
落星谷如今有了許多鳥獸蟲魚,夜恆也只許它們可以自由進出靈光寶境。
他實在太寂寞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辦法重新回到九十九重天。自從情何沉睡不醒,他便不再是那個神采奕奕的星宿神尊了。
他的心除了情何,再也裝不下其他,他自知自己如今這般逃避,對不起四界生靈,這樣的神尊,怎配天下蒼生敬仰。他寧願世人把他忘了,忘了他這個沒用的神尊。
靈光寶境就在落星谷中,是夜恆的神力所化的秘境,他下了神術禁制,即使有人找到落星谷,也不會發現這個秘境。
這裡彷彿是遊離在四界之外的一方天地。是他為自己與情何所造的歸宿。
……
神界聖醫凡穀子已經從神界請辭三百年了。當初得知情神在凡世輪迴三世歸來後卻沒有甦醒,他便請求蒼崍放他下界做個散仙。
可惜,在神界修行幾千年,已然修成神君,卻自願放棄了神格,下界做個無名小仙。
沒辦法,他害怕呀。他實在太怕了,自從情神神尊的元神在火神鼎中重塑真身,他就寢食難安,日夜擔心。
當初自己逞能,說出當年幫蛟女恢復心魂的事,可明明自己也沒有把握那個方法絕對有用,就敢向神尊進言,讓情神神尊貿然嘗試,這要是有個什麼差錯,他的修為散個百八十遍也抵消不了他的罪過呀。
最終,在得知情神沉睡不醒時,幾乎嚇破了膽的聖醫,屁滾尿流的跑到蒼崍那裡,頭磕的邦邦響,只求下界做個小仙,離開神界便好。
仙界同神界相通,他去那也不放心,他擔心萬一哪天夜恆神尊一時沒忍住前來把他挫骨揚灰嘍。因此,得了蒼崍的赦令後,直接一溜煙跑到了凡間。
一晃他在凡間也待了三百年了,這三百年他其實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夜恆神尊直接帶著情神的神身消失了,神界想找他都找不到,他還除去神格,跑來人間當什麼散仙嘛!白瞎他那幾千年的修行了。真是想起來就是一把心酸老淚。
這一日,他雲遊到了一處山村,這山村地方幽靜,風景如畫,毗鄰一處仙山,山上還有個人間的仙宗門派。倒是可以讓他囊中羞澀時前去打打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