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陽溫柔和煦。躺在藤椅上的夜恆舒服的眯了眯眼。

再過一個月,谷中的花期就到了。百花齊放,奼紫嫣紅,屆時他與情何在這落星谷中成親,應是良辰美景,佳期如夢吧。

同樣期待的還有此時正偷偷繡著鴛鴦的情何。當年她下界化身凡人女子小花,繡花的本事可是極好的,可惜歷劫歸來,她餘下的也只有那時小花的記憶。小花的手藝她是會看不會用。

“真是急死人了。”

情何拿著不知第幾塊繡毀的帕子,生氣的嘟囔著。

眼看春暖花開了,他們成親之前要是她連個像樣的禮物都不能送給夜恆,那她可太沒面子了。而這凡間閨閣女兒家幾乎人人都會的女紅,她卻不會,實在是有夠丟人。

「就算繡工技藝不算精湛的女子,繡個鴛鴦帕子也是手到擒來的事,想想看,我可真是一無是處的很。也不知道夜恆他喜歡我什麼。」

情何想到夜恆,就不自覺的牽動嘴角,臉上的甜蜜彷彿就要溢位來一般。

“外面天氣這樣好,怎麼悶在屋子裡?”

夜恆見情何遲遲沒有出來,走進屋子裡,一進門就看見情何在鼓搗著什麼,臉上還噙著溫柔的笑。一聽到他的聲音,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裡的東西往身後的被子裡塞去。

夜恆很是奇怪,但是見情何那樣寶貝那東西,又好像並不願他見到的樣子。夜恆配合的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很快到了上巳節,外面的天氣十分晴朗,夜恆準備了豐盛的果品,還有這落星谷中存了上百年的美酒,邀情何一起去河邊踏青。

兩人手牽著手,悠閒的漫步在綠草萋萋的河邊。當真是風景如畫,碧水藍天。

“今日上巳節,古人講究‘曲水流觴’。今日咱們沒有流觴,但是流水,美酒卻隨你享用。”

“曲水流觴,群賢畢至。如今這裡只有咱們兩個人,沒有群賢,自然辦不了什麼‘曲水流觴’了。”

情何一番話,卻讓夜恆陷入了沉思。

他一廂情願的帶情何來這落星谷,想要與情何過無憂無慮,不受世間紛擾的一世。但是他從來沒有問過情何是否願意過這樣與世隔絕的生活。

見夜恆沒有說話,愣愣的出神。情何輕輕喚了一句。

“阿星?你在想什麼,那麼出神?”

“阿情,你喜歡落星谷嗎?要是……讓你一輩子呆在落星谷,你……可願意?”

這話落在情何耳朵裡,卻是如同告白一般。

這落星谷是夜恆的家,一輩子待在落星谷,不就是讓她做他的妻子?

情何羞澀的低下頭,並沒有言語。

可情何的樣子,落在夜恆的眼裡,卻是她不情願一輩子呆在這個沒有人煙,與世隔絕的地方。也許她並沒有愛他愛到,只要他一個人就可以代替外面五彩繽紛的世界。

夜恆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兀自向前走去。情何見他沒有下文,以為是自己想多了,不禁有些黯然失望。

兩人來到河邊的曲心亭中。亭中已經布好了小食果品,還有一壺百年的美酒。石桌上還擺放著一架古琴。

夜恆手撫琴絃,一首婉轉悠揚的曲子款款奏出,曲聲時而如春日細雨,柔柔點點沁入心脾;時而如冬日飛雪,直擊心房,熱烈奔放;時而又如秋風般讓人心生悽婉。

情何卻從琴曲中聽出一絲惆悵。

一曲作罷,兩人共飲了一杯美酒。

“你的琴聲竟讓人覺得有些傷感。不適合今日的大好風景。”

“琴音如心音,你有煩惱之事?”

夜恆被說中心事,卻矢口否認,

“只是隨便彈奏,哪裡有那麼多心思。”

“是嗎?你若不信,那我來彈奏一曲,你來聽聽我想對你說的是什麼,可好?”

說罷,情何來到古琴前,彈奏了起來。

情何的琴聲溫柔繾綣,如泣如訴,彷彿百般柔情,千般眷念。萬千情意都化作悠揚的琴聲,飄進了夜恆的心裡。

“砰!”突然,琴絃應聲而斷,打破了這如夢似幻的氣氛。

情何無奈搖了搖頭,她原本想借著琴聲表白的心思,也隨著斷掉的琴絃,湮沒在盛滿的酒杯之中。

……

離恨島。

“主上的神功已經修成,我們顛覆四界指日可待。”

惡靈們跪在諦寰腳下山呼“主上一統四界!主上一統四界!”

諦寰一抬手,屬下們立刻鴉雀無聲。

“情神還沒有找到嗎?”

諦寰對著坐在他左側花梨木圈椅上的幽螢不耐煩的問道。

幽螢對他的態度很是不滿,當即起身拂袖準備離去,連眼神都沒給諦寰一個。

諦寰向來知道這位姑奶奶是吃軟不吃硬的,如今自己需要她的神力相助,趕緊拉住幽螢的衣袖。語氣曖昧的說道:

“小氣,我不過是心急罷了,怎麼就耍起了脾氣。”

見幽螢還是不理睬他,又小聲貼近她的耳朵道:

“我知道你不屑與我為伍,可如今咱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我的真身在你識海出不來,你也不好過。咱們還是老實合作的好。”

當年諦寰躲進幽螢的識海里,又利用幽螢的心魔控制了她,讓她做出有違天道的舉動。幽螢軀不走他,最後也輸給了心中的慾望,答應了與他合作。

而如今,諦寰的力量已經十分強大,他再不需要躲在幽螢識海里。可他的真身卻被幽螢牢牢鎖在識海里,不肯將他放出,這也是幽螢的砝碼,如果諦寰強行闖出,結果只會是兩敗俱傷,一起隕滅。

兩人就這樣互相鉗制著對方。

諦寰與幽螢綁在一起幾千年,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幽螢視為己有,在他看來,將來他是這四界之主,幽螢便是他的帝后。

可幽螢曾被他折磨,親手做出傷天害理的逆天之舉,對他早已深惡痛絕,她一心只想與他合作,利用他,使自己成為神界至尊。她要神界眾神都臣服於她腳下,順她者昌逆她者亡。她要夜恆成為她乖順的情人,只能看著她守著她一人。

閉了閉眼睛,沉聲說道:

“情神在哪很快就會知曉。”

夜晚,離恨島上海風陣陣,浪頭翻滾。

一個身影悄然而至。對著早已在此等候她多時的幽螢叩首參拜。

“神尊。”

“怎麼來的這樣遲。”

“神尊,月前我已探得情神歷劫的情況。想下界來見您,可是如今神界神兵都是曦和神尊新設的。出來進去核查嚴格,我這次是趁他們換班之際,聲東擊西才勉強出了來。不過,他們現在應該在排查各神殿。我需要儘快回去。”

“那就長話短說,情何在哪?”

“是,情神現在應該和夜恆神尊在一起,他們說是歷劫,實際上……”

“什麼!”

幽螢此刻簡直目眥欲裂,胸腔中燃出熊熊怒火。

“夜恆竟然為了情何歷劫,甘願做她在凡世的一世夫君!”

幽螢知道夜恆對情何有好感,這也是她討厭情何的原因。諦寰要殺情神的時候,她也覺得這樣甚好。

但是她沒想到,夜恆竟然動了真心。若不是動情至深,以夜恆的性子,斷不會答應這樣的事。這個認知,讓她對情何頃刻間產生了濃濃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