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界一晃已經數月,情何最初每日都去千星陣療傷。後來恢復的差不多了,便不再使用千星陣。她看著夜恆每日耗費靈力實在過意不去。
不過她還是經常會去星辰殿同夜恆待在一處。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夜恆是她在神界最親近的人了,雖然夜恆有時會逗她,但是從來都很在意她的情緒。
看著那一身星輝的人總是半蹲著對她解釋:“我是逗你的,別當真,啊。”情何覺得心裡總是甜甜的。
有時夜恆會說,
“啊呀情何,你說你這是什麼命格呀,我看這天下最苦的就是你了。還得為了天下蒼生去歷什麼情劫。這凡間寡婦啊,改嫁的啊都要被嫌棄,你這還不知要經歷多少次,將來你可要怎麼辦呦。”
最開始聽到夜恆這樣說,情何總會自嘲的苦笑說:
“是啊,我將來恐怕是沒人要的了,就這樣在人間快活好了。”
後來,夜恆再逗她,她卻覺得心中有種苦澀之感。
情何的傷都好了。其實上個月便已經大好了。四界中的情念之力已經所剩無幾,再不積蓄情念之力,恐四界中慾念橫生,人心動盪。情何需儘快下界。
情何知道不能再拖了,於是通知了幾位尊神,明日便又要下界歷情劫。
今天是情何在神界的最後一個夜晚。她說想來夜恆的觀星臺看看。
情何與夜恆坐在觀星臺。情何看起來很開心。可是說出的話還是透露出她內心的憂傷。
“人間有句話叫‘快活似神仙’,可是做我這樣的神仙呢?也不知這次我有沒有個好運氣,能遇到個好郎君。”說罷,情何又故作輕鬆的笑笑。
“也許我這也是一種快活呢,你說是吧?左一個郎君右一個郎君的,就在凡間快活個沒完沒了。”
夜恆聽著情何說這話,卻覺得心口悶悶的。
“你呀,真不怕將來就沒有人敢娶你了!”
情何咯咯的笑了,
“可我又能怎麼辦呢。”
忽然,情何盯著夜恆的星目,直直的問道:
“不如你給我當神侶,我便不用再下界尋找什麼情緣了。”
就那麼四目相對,夜恆愣住半晌,心內如擂鼓一般。卻逃也似的躲開了視線,這陌生的感覺讓他覺得慌張。只說:
“你定是這段時間與我待久了,也學會了胡亂開玩笑!”
說罷起身,向星河走去。捧起一把星輝吹向了情何。
光芒四射的星輝縈繞在眼前,很美……卻也剛好遮擋住情何流下的那一滴淚。
翌日,情何獨自來到轉生門,走入人間徑。她摸了摸手上的長音鈴……
情念之力由她心念所生,但卻不是她一個人生出情念便成的,需要她所愛之人回以同樣的情意,兩廂情意交融,方生出情念之力。
情何徑直向前走去,沒有回頭,既然這是她生來的使命,她就必須承擔起神尊的責任。
念初趕來時,情何馬上就要踏入間徑的入口。
“神尊!”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了起來,對於神尊必須以這樣奉獻自身的方式守護四界生靈,她心疼,卻也愛莫能助。
情何聽到了呼喊聲,傳音入念初耳畔——保重。
衣袂翻飛,消失在人間徑。
夜恆來時,只看見一片白色的衣角。
心內像被一根細細的絲線繫了一道。
情何此番下界,再見面,恐要等上百年。
神仙下凡塵,透過人間徑,便會投胎凡間。沒有之前的記憶,肉體凡胎,與凡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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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望龍村。
花大伯家的娘子此時正在炕上疼的直冒冷汗。年過三十才有的孩子,花家兩口子都十分緊張。花大伯在旁邊直搓手,一會又來來回回的在炕邊踱步。
“這李老婆子咋還不來啊,長喜到底送沒送到信啊!”
李老婆子是這十里八村最有經驗的產婆。花嬸子都三十了,必得她來接生才能放心些。
這花大伯和花嬸子快三十歲才成親。他們這個年紀,好多人家孩子都六七個了,大的都上學堂了。
花大伯長的蠻精神的,人也挺勤快,是村裡的鐵匠,手藝不錯,人品也沒得說。只是被家裡拖累,老孃有病,又要照顧年幼的妹妹。大夥提起這花二郎,都讚不絕口。可是要說把自家姑娘嫁過去,又都搖搖頭。等妹妹們拉扯大了,花二郎也成了花大伯。村裡的小孩都這麼叫他。
花嬸子也是個好女子,人長的齊整,做事也麻利,總是把家裡收拾的乾淨透亮。這個年紀才出嫁也只怪命運不濟,自己又是個實心眼的。被個負心人耽誤了。
這頭一胎,來的倒也快。夫妻二人都很高興。花大伯自然是期望生個男丁,將來家裡有個頂樑柱,主心骨。可是就算是個女孩,他也會打心眼裡疼她。現在看著花嬸子疼的滿頭是汗,就想著孩兒啊快些生出來就好了,男孩女孩都好,孃兒倆平安就好。
正急得團團轉。屋外長喜的聲音傳進來。
“花大伯,產婆來了~”
產婆來了,告訴他門窗關好,多做點熱水,就把花大伯趕了出來。
折騰了一天一夜,終於在晚上聽到了一聲啼哭。是個女孩,胖嘟嘟的,看起來像個有福氣的孩子。
花大伯說,女兒像花,就叫小花吧。花嬸子生完孩子疲累的很,竟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就隨他了。
所以,花小花這個名字就這麼定了下來。
望龍村,地處在仙山福地腳下。積雲山靈氣密集,是修仙大宗——浮雲派的所在。
這裡男耕女織,人心向善,是個難得的世外桃源。
小花已經六歲了,花大伯和花嬸子就只生了這麼一個女兒。花大伯想著雖然是女兒家,但家裡就這一根獨苗,有什麼好的都可著小花。別的富貴人家送女兒上學堂,他家就一個娃,倒也沒太多花銷,便也送小花去學堂。
花嬸子也說,女兒家讀了書,知書達理,明辨是非,才不會被人騙。
小花也很愛讀書,每日揹著大書箱從來不叫累。
小花懂事很早,知道家裡雖不至太窮,卻也不是能和那些上學的富貴小姐家相比。她們總是聚在一塊故意不帶她玩。開始時,小花很難過,但是漸漸地,小花學會了自己同自己玩。
可是那些孤立她的同窗,本就是故意想看她難過可憐的。卻沒看到自己期望的樣子,便覺得心氣不順,總是找她的茬。
一日放學,小花的毛筆不見了。那是娘新給她買的。小花很愛惜她的筆墨書本。那些欺負她的人說三道四,她會裝作看不見聽不見。可是如果有人動她的書本,那小花會拼命搶回來。
小花使勁往學堂外跑著,她想快點追上王武藝他們。她知道,她的毛筆一定在他們手裡。
突然,小花看見平時平坦的土道上多了一個大水坑。可是因為跑的太快,想停住腳已經來不及了。小花重重的踩在泥坑裡,這泥坑竟然這麼深!顯然是有人特意挖的。小花整個人摔坐在泥坑裡,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哈哈哈……”一群孩子的鬨笑聲傳來。
“這下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不就一隻破毛筆嘛,喏。”
王武藝從腰間掏出來一隻毛筆,扔進了水坑。
“想要回毛筆,撈吧!哈哈哈……”
小花忍不住哭了起來,無助又委屈。她也不過是一個六歲的娃娃。沾滿泥的小手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往泥水裡摸索著毛筆。
哭的太兇,淚水混著頭髮上留下的泥水,糊在眼睛上,眼前一片模糊。
天漸漸暗了下來,小花著急的哭的更兇了。這時一隻手拉起了她,小花模模糊糊的看見一個粉雕玉砌的小男孩,身旁是一位白衣仙人一般的女子。
拉起她的是那個小男孩,他說:“起來,別怕,我帶你回家。”
小花覺得身子輕飄飄的,迷迷糊糊的就到了家。
事後小花生了好大一場病。一個多月都沒能去學堂。
學堂的先生是個正直的人。親自去了那幾個捉弄小花的同學家裡,警告了那幾個富紳,若再發生這樣的事,學堂再不接納那幾個混球。
那些個富紳家裡仰仗祖上留下的田產,過的富足,卻最羨慕讀書人,想著家裡若能出個科舉出身的朝廷官員,也算光宗耀祖。故對先生十分客氣。
其實,這幾個混小子也只是被人當了槍使。當初欺負小花,也是被那幾個富家千金授意的。如今出了事,那幾個千金,倒是把頭一縮,一問三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