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悠其實並非不想賣他酒,而是,這醉仙釀,之所以叫醉仙釀,是因為這是讓仙人喝了就會醉生夢死的酒,別說凡人了,就是妖族喝了,也是一滴就醉。這凡人喝一口還不直接去投胎啊。

這酒是許輕悠的孃親在世的時候釀的,許輕悠和他孃親一樣是孔雀族。當年許輕悠的娘嫁給了白鶴妖,白鶴妖一心只想飛昇成仙,在生下許輕悠之後就閉關不出了。對他們母子更是不聞不問。

這關倒也不是白閉的,終於在許輕悠一千歲生辰那日,他那個白鶴爹飛昇了。飛到了仙界,那裡對於妖界來說,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些年,許輕悠的娘就是靠釀酒養活許輕悠的。多年的積勞成疾,在白鶴爹飛昇三十年後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

臨終前,娘告訴許輕悠,“孩子,你知道為什麼地窖裡的醉仙釀,我一罈子都沒有賣過嗎?因為那是我專門給你爹釀的,喝上一滴酒能睡上半天,他要是喝了,就離不開咱們了。可是他竟然一次也沒來看過我們。如今你也大了,以後要是沒有出路,可以把這些酒賣了養活自己,記住,這酒只能賣給修仙的人,其他人喝了會醉死的。”

許輕悠答應著,無聲的哭泣,在一個雨夜裡,送走了他娘。

他記得小時候孃親很美麗,頭上戴著花,會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哄他睡覺。孔雀族的妖都很美麗,與生俱來的高傲。但是為了養活許輕悠,他的孃親不得不放下臉面,做粗活,去賣酒。

許輕悠像兒時孃親拍著他入睡一樣,抱著孃親冰冷的身體,輕輕的拍著孃親的後背。“睡吧,睡吧,夢裡有花香……”。

不知為什麼,這些從未與人說過的話,就這樣與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說了。也許是因為他是個凡人吧,以後再也不會見到。為什麼會答應他可以隨便喝醉仙釀卻不可以帶走呢,因為在他這裡喝醉了,他可以幫他解酒。帶走了喝醉了,可就沒人救他了。

嵐玄聽著聽著,眉頭越來越緊。小聲嘀咕著“這樣的繁衍有什麼意義呢……”。

“你說什麼?”許輕悠聽見嵐玄嘟囔了一句卻沒有聽清他的話。

“哦,沒什麼。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什麼願望?”

“呵呵……我的願望永遠也不能實現了,孃親不能回來了。”

許輕悠眼神中帶著一絲落寞,默默喝了一口酒。

嵐玄催動神力探尋,許輕悠的孃親已經投胎在人界了。嵐玄說道“你喝了很多酒,睡一會吧。我吃了你的解酒藥,也不暈了,也該告辭了。”

本就喝了酒,迷迷糊糊的許輕悠突然抓著嵐玄的手問:“今天過後你會忘了我嗎?”

嵐玄心想,他把壓在心底的話都和一個陌生人講了,大概希望我能忘了吧。便說:“會吧。”

“呵呵,喝了我的酒,你就忘不掉我了……”說罷倒頭就睡著了。

嵐玄看著倒在懷裡的許輕悠,愣神片刻,輕輕把 許輕悠放在旁邊的草床上。他要去為他做件事,就算是,喝他的酒的答謝吧。

嵐玄找到了許輕悠的孃親,將她的元神從新生的肉身中提出來,暫時抹去今世的記憶,又將上一世的記憶放到她的元神中。帶著她來到了許輕悠的夢裡……

嵐玄看著許輕悠在夢裡哭了,哭的像個孩子,哭了很久,又笑了,他笑起來那麼好看,彷彿山間的野花都開了……

嵐玄這一刻覺得自己很孤獨,他從未如此專注的去看一個生靈,去體會他的喜怒哀樂。而自己的出生就是為了創世,其他的尊神算是他的同伴吧,他們同樣帶著創世的使命降世。

他不知道他能在這世間多久,也許幾十萬年,也許幾萬年。但是從沒有人與他的關係,像許輕悠和他的孃親一樣親密。他突然覺得,繁衍的意義也許就是親情的延續。嵐玄想,若是夫妻之間也有一種維繫在其中的感情,也許許輕悠的爹也不會對他的孃親那樣冰冷。對!若是有這樣的感情,成親也許會是雙方都發自內心的歡喜,也就不會發生前幾日見到的蛇妖自毀道行的事了。

「看來,創世,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