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膳房的偏殿到貴妃的竹韻院,距離不過百米,氛圍確實千差萬別,之前在小膳房裡總是鬧哄哄的,各式各樣的聲音,人間煙火氣息很濃。
竹韻院這邊的就安靜多了。
張珏第一天來到這裡就感受到了,正殿是一個三進的院子,入戶門廳的兩側分別是宮女和太監的居所,陳設還算簡單,威嚴之中帶著極致的典雅,再進就是內院了,四方的院子,正中間的放著青石雕花的水缸,水面上點綴睡蓮葉。
地面鋪著青石板,院落四周環繞著精緻盆栽,古樸雕花描金的廊簷,鎏金的柱子,總算能有幾處彰顯皇家氣派威嚴的地方了,北幽苑原本就只是司徒邇修建的休憩庭院,並不是皇家庭院。
當今皇帝只是被幽禁於此,而貴妃只是暫時伴君。
張珏每天在貴妃的正殿院子打掃,心裡還要算著日子,計劃著逃跑路線,也因著在貴妃宮裡,總算有機會見到皇帝。
怎麼說呢?
張珏感覺景王的氣質和當今皇上的氣質很像的,當然了,按照歷史上的見解,景王肯定是比當今皇上更有野心。
而現在的皇上比起天子的威嚴,反而是多了一絲隨和和雅緻,書卷藝術氣息很濃重。
自由散漫的很。
作為一個帝王,封建王朝的最高統治者,必要的野心,殺戮的狠心,大局為重的決心,在一次又一次權衡利弊下,找到最優解。
這才是一個標準帝王應該有的東西。
閒雲野鶴這樣的氣質,不是一個帝王應該有的,但張珏一時也拿不準,眼前的皇上是心機足夠深沉,為了迷惑外人才故意表現出來的。
我更希望他是因為長時間的被幽困,隨時都可能都被人監視,故意表現出來的。
一個藝術家帝王,是這個時代的不幸。
春桃說灑掃院子,張珏真的以為就是掃院子,其實,大多數時間,張珏更像是一個可視門鈴,有人來了要通傳。
通傳的時候,聲音既要洪亮保證屋子裡的劉貴妃能聽清人名,又不能太響,驚嚇到人,屋子裡的劉貴妃在做什麼事情,要見什麼人,要在哪間屋子,需要準備什麼茶水。
最關鍵的是,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收起來。
張珏屬於剛入職,對工作內容還不太瞭解,教引她的姑姑叫喜印,不高的樣子,肚子卻吃的溜圓,表面上很老實,實際上一雙眼睛喜歡到處打量,著實讓人討厭。
她喜歡說教,卻又極其沒有禮貌,又因著張珏實在沒有錢孝順對方,所以她極其不待見自己,喜印幾次有些刁難,都被張珏機靈化解了。
天熱以後,日子愈發的難熬了,前世張珏就是害怕熱,有空調,有冰淇淋,有冰可樂,還能緩解,眼下只能熱著,好在山裡溫度還可以,但每天都必須得幹活,張珏一邊感慨著身不由己地困在這裡想離開都不能離開,一邊倒數著時間逃跑。
偏偏是午後,喜印故意為難張珏,讓她站在竹韻院外候著,其實不必在門外候著的,喜印嫉妒張珏機靈。
是蠢人對聰明人天生的仇恨吧。
前世張珏也遇見過這樣的人,但父母的地位,家庭的財富,完全可以讓她避開這些煩人的東西,但現在不行了。
原主秋月的身份尷尬。
春桃說她一張白紙,張珏也明白,白紙也意味著沒有後臺,碰見喜印這類趨炎附勢人,難免會被刁難。
午後,定國公主來拜訪劉貴妃。
喜印遠遠地朝著定國公主小跑而去,幸虧被定國公主府上的丫鬟眼神制止,才停下腳步,回頭才想起,她為了故意為難秋月,讓那丫頭站在門外。
偏偏張珏正醞釀著逃跑計劃,並沒有意識到事情不對,四目相對後,張珏才意識喜印的不對勁。
同時,大驚不好。
果然喜印兇狠的眼神,是那種必死的眼神,前些日子,為了這茬事剛處理了兩個宮女,喜印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張珏明白對方的眼神警告,真的很想大聲告訴對方,他們這個時代很糟糕,為什麼會有很文明的時代,而自己對這裡的權利,名聲,財富都不感興趣,也不關注誰做了間諜,誰背叛了誰?誰又暗殺了誰?
自己早晚一天會離開這裡的。
只是這些話,只能在張珏的腦海裡,自己只能無聲的吶喊,晚飯換班時,喜印就有些針對張珏。
張珏實在是太累了,不想和對方一般見識,或者說現在的自己,也沒有能力反抗,然而等張珏回到房間裡,才發生更過分的事情。
原本好好的被褥竟然被潑了水,已經完全溼透了。
實在是沒有想到,都快要離開了,還要受到這人的霸凌,只是沒有想到霸凌者的套路從古至今都一樣。
人類的劣質的本質,從來就沒有變過。
張珏原本是不想搭理對方的,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喜印上來就憋了一個大招,往自己的床鋪上潑了水。
天熱以後,張珏嫌棄床板太硬,就把被子鋪成了褥子,這樣還能軟和一點。
夜裡,山裡溫度不高,還是需要被子的,其他人都竊竊私語,但也不敢大聲說話,更沒有人站出來為自己出頭,作證,張珏強忍著怒意,掀開一層被褥,下面一層褥子也溼透了。
直接睡床板太硬了,而且肯定會冷。
最關鍵的是,潑水只是一個霸凌的開始,如果自己不作出任何的態度,以後只會更加變本加厲。
重生穿越後,張珏為人謹慎,處處與人交好,就是不想與這些小人為敵,現在看來,真的是想躲都躲避不了。
這樣一來,自己也不必忍讓了。
只是沒有人證和物證,也沒有監控影片,張珏不能貿然去找喜印對峙。
有一點張珏還是很清楚的,喜印肯定是因為下午定國公主的事情才故意針對自己的,原本對喜印跟定國公主暗地裡有往來勾結的事情還不確定?
現在自己必須得把這件事情實錘了,眼下這種局面只有把事情鬧大了,把更多的人牽扯進來,這樣才能保住自己。
定國公主是當今皇上的妹妹,也是先皇最寵愛妃子所生的最愛之女。
憑藉著這份寵愛,定國公主的封號是最好的,封地也是最豐沛富足的,可惜,人就是慾望貪婪的動物,她在荒淫無度之中,生出了更大的慾望和權利。
歷史書上看到還沒有感覺,現在見到真人,張珏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荒謬感來,當今皇帝和定國公主,真真的生反了。
野心勃勃的公主,虎視眈眈地盯著皇位。
而本該當權的皇帝,卻沒有什麼野心,活的像一個閒雲野鶴的藝術家,然而劉貴妃很忌憚定國公主。
他們這樣盤踞勢力,相互鬥爭,竟然達成了莫名微妙的平衡。
想著喜印的囂張的嘴臉,張珏真想直接去扇她,只要自己先動手了,就等於主動挑釁,肯定就成了過錯方,肯定會趕出去,或者說趕出去事小,被霸凌欺負也是小事。
很有可能,小命難保。
張珏環視其他人,另外幾個宮女,都快速地低下頭,都避免和這位倒黴蛋對視,以免連累上自己。
一句話沒說,張珏丟下完全溼透的被褥,出門離開。
出了院子有些冷清,望著屹立地那裡,象徵的權利的方向,張珏轉身出了院子,可是出了院子,又能去哪裡呢?
去找秋蘭?
完全不行?
現在的身份不同,秋蘭是丞相府上的人,現在自己在貴妃宮裡,就算自己什麼都不說,傳出去,也是掉腦袋的大事。
春桃?
突然就想到了春桃,或許她還能收留自己一夜,馬上就要宵禁了,張珏幾步快走朝著膳房的院子而去。
直到來到春桃門口,張珏腦子裡還在想對方是否願意收留自己?手已經叩響了門。
聽到有人敲門後,春桃竟沒有片刻的遲疑就問道:“誰在敲門?”
“春桃姑姑,是我。”張珏不是來告狀,只是想要個安靜的地方睡覺而已,春桃開啟門後,看到站在門口的秋月,一點都沒有好奇。
春桃十來歲入宮,年紀小,經常被其他宮女太監欺負,若不是劉貴妃要了她伺候,那些宮女太監們才沒敢再欺負她。
後面劉貴妃為了伴君,主動要來北幽苑。
春桃也是那個時候,堅定地跟著劉貴妃來到了北幽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