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澤被楊江離直勾勾的目光看得直皺眉,重重的咳了一聲。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楊江離如夢初醒般回過神,急忙低下頭,懊惱的閉上了眼睛,一張臉像煮熟的螃蟹似的,又紅又燙。

李秋蘭在座位上笑得直髮抖,“大哥,江離姐這是沒認出你來,一下子看呆了。”

李時澤皺了皺眉,“我的變化有那麼大嗎?”

“你可以自信點,把“嗎”字去掉。”

李時海夾了一筷子蓮藕放在碗裡,“你都五年沒回家了,連我和蘭蘭都差點沒認出你來,更不用說別人了。”

“是嗎?”

李時澤看了眼恨不得把頭埋進碗裡的人,輕輕一笑。

“江離,別幹吃米飯,夾點菜配著。”

王大花放下手裡的筷子,用公筷給她夾了一筷子魚肚子上的肉。

“謝謝。”

楊江離小聲說道,隨著她的動作,左邊的耳朵露了出來,粉紅粉紅的,像貓咪的肉墊。

三兩口吃完碗裡的菜,她擦了擦嘴巴,放下了碗筷。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吧。”

說完,她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那背影看著有些狼狽。

王大花皺了皺眉,看向李秋蘭,“她中午吃了多少?”

“留的飯菜都吃乾淨了。”

李秋蘭夾了一大塊排骨,“江離姐應該是不餓,所以才吃不下的,你們別想那麼多。”

“家主婆,你留點菜出來,明天給江離吃。”

“我這就去拿碗。”

王大花放下筷子走了出去,家裡不是天天都有肉吃,今天是因為大兒子從部隊回來了,所以才買了塊肉。

至於魚,是二兒子從河裡抓的,沒花錢。

第二天。

李青生在早飯桌上讓李時澤陪楊江離去公社公安局錄個口供。

李時澤眼睛深了深,點頭答應下來。

等大家都上工走了後,他看著一旁默不作聲的楊江離,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等我一會,我去換身衣服。”

楊江離點點頭,在院子裡的石榴樹下坐了下來,悄悄的鬆了口氣。

原主不愛說話,她現在的樣子倒是沒惹人懷疑。

過了一會,李時澤從房裡走出來,身上又穿回了昨天回來時穿的衣服。

“走吧。”

楊江離立刻站起身跟上,斜著身子坐在了腳踏車的後座上,兩隻手緊緊的抓住座位邊緣。

鄉間的小路並不平整,雖不至於坑坑窪窪,但坐在腳踏車上,還是顛簸的很。

十五分鐘後,李時澤剎住車,停在了公安局門口。

楊江離從後座跳下來,只覺得身子都快散架了,忍不住“嘶”了一聲。

“沒事吧?”

楊江離搖搖頭,強撐著快散架的身體,一瘸一拐的跟在李時澤身後進了公安局。

南湖大隊的案子已經鬧到全公安局都知道了。

得知兩人的來意,立刻有人帶著兩人找到了夏公安。

楊江離如實把那天的情況說了一遍。

李時澤估摸著還得一陣才能結束,暫時離開了一陣。

等到口供錄完,他才回來。

夏公安把兩人送到門外,“最多三天,那三個人的處罰就會下來,到時候我通知你們。”

“謝謝夏公安,那我們就先走了。”李時澤道過謝,把在門口停著的腳踏車牽了過來。

原本光禿禿的車座,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厚實的坐墊。

稻草紮成的草墊子上面包著一層厚實的軟布,看著就覺得舒服。

楊江離盯著車座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時間來不及了,墊子做的難看了點,但是應該不會再硌得慌了。”

李時澤用力的拍了一把車後座,發出沉悶的響聲。

楊江離眨了眨眼睛,笑著說:“謝謝。”

想不到,這個大男人還挺細心的,回去的時候,她的屁股應該不會再遭殃了吧?

有了墊子,回去路上的顛簸輕了點兒。

到家後,楊江離就躲進了房間,突然穿成書裡的人物,她還不是很適應,只有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才有滿滿的安全感。

她沒有看到,李時澤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回到房間換了衣服,出來後把腳踏車後座的墊子拆了下來,重新組裝起來。

……

坐在房間窗臺的繡棚架子前,楊江離拿起簸籮裡的針線,輕輕撫摸著上面的圖樣。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大紅色的繡布上,璀璨而耀眼。

原主三歲穿針,四歲劈絲,五歲刺繡,到七歲時,刺繡已經有模有樣的了。

這和她還真有點像,不過,她是先從劈絲開始學的,六歲外婆才允許她拿針,同時學習刺繡。

不知不覺,她已經學了二十年了,本來今年都能回家了,誰成想......

她不由得抬起頭眨眨眼,把眼裡的淚意逼了回去。

繡布上的繡樣是金魚戲水,這種繡樣她曾經在外婆攢下的枕巾上看過,在這個年代很受歡迎。

同樣受歡迎的,還有“喜鵲鬧梅”的繡樣。

這兩種繡樣,她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不繡了。

現在再看到,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輕拈繡花針,她麻利的穿針引線,兩手上下翻飛,一針一針的繡起來。

全神貫注的她沒注意到窗前站了個人,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走開。

接下來的一天裡,除了吃飯的時候,她都待在房間裡刺繡。

第三天,一對金魚戲水的枕巾就繡好了。

李秋蘭起床後看到了矮桌上的一對枕巾,忍不住捧了起來。

“江離姐,你這次怎麼繡的金魚戲水怎麼看著和之前繡的不一樣啊?”

楊江離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有嗎?”

“當然有了,你看看這眼睛、水泡和尾巴,好像都活了一樣。”

李秋蘭愛不釋手的輕摸著,一點不敢用力,生怕颳了絲。

楊江離笑了笑,沒有解釋。

每個繡娘對刺繡的領悟都不是完全一樣的,展現在針法上自然會有些差別。

李秋蘭正想請教她是怎麼繡的,外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李秋蘭耳朵動了動,踮起腳尖走到門後,悄悄的把門開了一條縫。

“大隊長,吳知青的家長找來了,想和江離那丫頭見一面。”

李青生面色一冷,“他們見江離幹什麼?”

“應該是來賠禮道歉的吧,畢竟他們家孩子幹出那種膽大包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