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總，我們如果跟美國那邊的公司就專利問題達成和解，上市還可以推進嗎？”凌晨六點微信訊息提醒終結了李飛的夢鄉。工作後李飛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特殊會議外從不靜音，不敢錯過甲方爸爸們的任何訊息。昨天夜裡跟應強、林芸線上會議討論博容集團的一些技術性問題到凌晨兩點，此刻睡意正濃，不過到了清晨的電話、微信聲音即便再小也能被睡眠中的李飛接收到，近乎條件反射。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奔過，還是摸索著手機看到訊息。睿聯醫學公司的黎靜，這家公司的法務經理。而這家公司主要做醫藥耗材出口日本，正是當初在東星證券時招募柏松要應對的需要應用大量日語的專案。這個專案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前前後後好幾年跟下來，後期七八個人沒日沒夜幾個月將上市申報材料都做好了，卻因為一家美國同行對公司發起了針對核心專利訴訟被迫暫停。
“和解協議的內容是？”
“現在訴訟進入僵持階段，訴訟繼續進行下去對我們經營影響也很大，所以我跟老闆一起來美國這邊溝通，目前初步達成一致他們撤訴，我們支付一筆和解費。”
“那對於是否侵權就是沒有實質結論對吧？”
“對”
“這個可能還是會有影響，畢竟涉及你們經營的核心技術，出來訴訟卻又沒有定論，很難論證公司後期經營的穩定性。建議爭取讓對方出個宣告，針對該專利糾紛問題以後不會再起訴之類的。”
“好，我們爭取。”
琢磨完黎靜的事，李飛開啟電腦修改薛凱發來的一個債券專案材料。目前幾個人中，應強與林芸帶了三個實習生駐紮在東部的臨安跟進博容集團，算是中規中矩的人員配置；薛凱帶了兩個實習生去西北的河西做一個地方城投的債券專案，為免甲方公司挑毛病，只得讓秦詩嵐去頂包，駐紮在西北幹著內勤的活；顏星河在對付粵海本地的幾個專案，也只能招攬幾個實習生充數；自己白天要跟領導應付新業務及各種雜事，當然也得出現在必要的專案現場，晚上要研究各方面的問題與進展。人員緊缺的問題迫在眉睫，李飛尋思著今天無論如何得抽時間去公司跟人力資源部勾兌下招聘新人的問題。
修改完薛凱的材料已經是九點，撈出週末徒步沒有消耗的乾糧權當早餐，對付一下便出門了。上午得去參加一個農業專案的協調會，這個公司主營生豬的養殖和銷售，從李飛剛進東星證券就開始跟進，那時候還是專案助理，跟了三四年，現在變成負責人了也還路漫漫其修遠兮。本著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李飛還是認真的幫企業規劃著上市之路。
為了有人能做會議紀要，李飛讓一名剛招募的實習生秦昊一同參加。秦昊是顏星河招募的“小黑工”，李飛也沒見過，二人約在企業門口碰頭。
九點五十分，李飛到達企業門口正準備聯絡秦昊，就見一位西裝筆挺的小夥子面帶微笑朝自己走來。若不是他手上提著幾杯咖啡，李飛還以為是要向自己兜售保險。這咖啡正是李飛讓幫忙買的。
“怎麼知道是我的？”
“我在星河哥那看了您的照片。”秦昊略顯尷尬，不得不說即便是男人看一個帥小夥尷尬害羞有時也挺有意思，看美女尷尬害羞心生悸動，看帥小夥尷尬害羞心生歡樂。
“不會是對我有什麼企圖吧，哥直的很。”李飛打趣道，心裡卻好生佩服這些年輕人事前準備工作的細緻。
二人簡單說笑兩句便上了電梯，來到公司前臺，李飛講咖啡送給了前臺甜甜的女孩。秦昊心想：這莫非和給門衛大爺煙是一個道理？還是他倆有一腿？
協調會如約十點進行，企業方面、會計師方面、律師方面都在。會議一直進行到下午一點，大多都在探討老生常談的問題，不過是現實的情況有些新變化，然後幾年了人員也都有些新變化，因此又要重新討論。其實像現金收款導致收入真實性難以核查的這類核心問題，公司改善推進的很緩慢，但是總結時李飛還是一板一眼的肯定了企業及各方的努力並描繪了光明的偉大前程。專案制的工作就是這樣，有時候需要有人能獨斷專行、強橫的不顧各方顏面，然後才能打破僵局有效推進；有時候時機未到，即便再強橫專制也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開罪各方，最終千夫所指被迫下馬。
下午兩點，在企業吃完午飯後李飛帶著秦昊一起回公司，得去溝通招人的事情了。
“感覺這個企業怎麼樣？”路上李飛與秦昊閒聊。
“我還以為會見到很多頭豬，起碼也能聽到豬叫，沒想到是在寫字樓裡。”
“哈哈，養殖場都在偏僻的地方，粵海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哪有地方可以養豬。這邊只是辦公場所而已。”
“那感覺這工作少了很多樂趣。”
“你要是真感興趣以後這個專案盤點的時候讓你去數豬，這公司養了幾十萬頭豬，那些豬跑來跑去的”，讓你眼花繚亂。”
李飛想到在會計師事務所實習那會也是一個生豬養殖企業盤點，他和一位女生被分配到一組，本來想著雖然總數龐大，但是每個豬圈數量並不多，數一數不在話下。豈料一個豬圈少說也有幾十頭，而且人走近的時候它們異常興奮，東奔西走，完全不知道有沒有數重複。那個女生試圖拿根長竹竿分隔一下豬方便看清，就有幾頭不安分的豬直接從豬圈裡一躍而出，嚇得女生花容失色。李飛想著會不會讓豬跑了，詢問企業隨行的生豬飼養員，人說不要緊，跑也是跑到其他豬圈了。那是跑到已經數過的豬圈還是沒數過的豬圈，這個豬圈裡要不要算上跑掉的那幾頭，李飛一陣凌亂。後來想想畢竟基數大，錯一點就錯一點，反正也不一定數的那麼精確，便作罷。
下午三點，李飛回到公司恰好龔澤宏也在，李飛跟龔澤宏彙報了最近招聘人員的事情。之前合作的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中有幾個人李飛覺得不錯，專業水平可以、工作經驗豐富、對專案也熟悉，上來就可以直接做事，別人也樂意跳槽到券商，但是學歷背景不那麼好，人力資源部那邊簡歷透過不了。
龔澤宏也大致知道這個情況，以及現在等米下鍋的局面，便帶著李飛去人力資源部溝通。溝通無果，又去請林輝協調。結果是如果用人部門一定要招不符合學歷要求的人選，需要以分管領導也就是林輝的名義出具一些說明與保證。龔澤宏和李飛不敢貿然給領導添麻煩，只得作罷。
“週末真沒泡上妹子？”兩人抱怨一陣公司刻板後，龔澤宏率先轉變話題。
“唉、別提了。”李飛一臉無奈的直搖頭。
“要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虛心接受領導的教誨，定要再接再厲。”
“不過一夜情最多是調劑品，男人還是掙錢最重要。”
“領導教育的是。”
“咱可能有個大機緣。”
“啥機緣？”談到掙錢的機緣，前一秒還一臉無奈的李飛頓時來了精神，雙目炯炯有神的看向龔澤宏。
“上次徒步老大哥介紹了一個長白山的老闆給我認識，他公司生產人參的，準備上市，咱去挖他幾大箱千年人參回來，應該就發財了吧。”龔澤宏一臉壞笑。
“農業專案，靠不靠譜？養豬的天寶豬業都跟了好幾年了也沒有動靜。”李飛飛揚的心略有洩氣。
“明天聊聊就知道，老闆任總還在粵海待幾天，這次準備把投行、會計師、律師都定好了一起去長白山直接開幹。”
“好吧。”
“明天還是要準備好彙報材料，農業企業上市的案例、重點問題什麼的還是要全面點，顯得我們重視，不能辜負老大哥對咱的信任。”
李飛心裡叫苦也只能答應。現在其他人都忙不迭的只有自己倒騰那一套對客戶彙報用的PPT了。關鍵是這專案在行業上就不屬於上市的好標的，那就更令人沮喪。
“哦，河西那個城投債我約了幾個意向投資人今晚吃飯，你一塊去吧，具體情況你比我清楚。”
“沒問題。”這件事聽著比長白山的人參企業更靠譜，李飛答應的也乾脆。
晚上九點。“飛哥，抱歉你早上改的材料白費功夫了，會計師那邊剛通知審計報告有重大調整，我們這邊的材料也要改動較多，好了我再發你。”餐桌上的李飛瞅一眼薛凱剛發過來的資訊，雖然早已習慣，還是不免在心裡問候了一下未曾謀面的會計師，然後回過神對旁邊的金主爸爸笑臉相迎敬過一杯酒。
李飛還不大習慣在酒桌上跟人談正事，一來不勝酒力，二來記憶力不是特別突出，很多資料在酒桌上回憶不大起來總感覺不是很專業。在以後幾年這些情況卻在悄然變化。在龔澤宏的酒量庇護下，晚餐與資金方相談甚歡，不過想到審計報告還要調整，也不知道今晚交流的資訊會不會被整的面目全非。
晚上十二點。結束與各專案現場同事的溝通，李飛開始頭疼的檢查明天要用的PPT，晚飯前囫圇吞棗的完成還是有不少的錯誤。不再像剛工作那會的精益求精，資料整理或者論證實在麻煩的李飛會直接刪掉，然後用容易獲取的資料口徑與內容替換。人生就是要做減法，無欲則剛。李飛反覆這樣安慰在老油條路上越走越遠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