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者走了。

太平間裡重新恢復詭靜。

姜蕪是想從冰櫃裡出來的,但是她貌似遇到了一點麻煩。

櫃子門從外面被鎖死,從內部無法開啟。

這是人生第一次遇到滑鐵盧,作死作到了真的。

不過姜蕪沒有想要出去的慾望,挺好的不是麼,還能有個免費的安身之處蹭一蹭。

她的算盤打的極好,眼睛都開始慢慢閉了起來。

只是事情永遠不會如預算所願,就在她離完全閉眼還有一條縫的時候,冰櫃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大排光亮的亂碼。

上面的看不懂,倒是下面的一個按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

“好疼……”

廁所裡,本來已經死了的女人貼在地面爬行。

她的內臟連線在傷口裡,拖在地上拖了一路。

醫院裡凡是她爬過的地方,全都帶上了腥氣的印子。

她好疼。

那個庸醫殺了她。

好疼啊……

翟明躲在廁所隔間,耳朵很不幸的聽到了她的呢喃。

一米八幾的大小夥子嚇得蜷縮在馬桶上瑟瑟發抖,鼻涕兩行淌了下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想哭的時候,都是鼻涕先下來,丟人的很。

女人早爬到了廁所裡。

她正在挨個兒透過縫隙尋找。

“兄弟,借我張紙唄,拉肚子來得及,忘記帶紙了。”

翟明本來就躲的辛苦,憋氣差點憋的要過去。

冷不丁從隔間下面伸出來一隻手,把他嚇的兩眼一翻,差點沒徹底撅過去。

不是,他有病啊,大晚上的借什麼紙?

“兄弟?”

見他沒回應,隔壁缺心眼的東西又拔高了些許嗓門:“我聽見你喘氣兒了,別說沒人啊,我可不信。”

“你能不能閉嘴!”

翟明忍不住了,鬆開手大喊。

“找到你了……”

拖他的福,苦於尋找不到仇家的女人,瞬間就鎖定了目標。

翟明這下眼淚是立刻奔湧而出,早知道,他就不當主刀的冤大頭了,現在審判者沒來,先來個死人。

奇怪的是,女人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並且將門撲開。

再之後,一點動靜都沒有。

翟明縮在馬桶上奇怪的很,想看又不敢看。

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了恐懼,睜開了一隻緊閉的眼睛。

女人的臉倒立過來死死盯著他,腦門上貼了一張發光的黃符。

而她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男人,正在興奮的檢查著她的狀況。

“呦,兄弟,捨得出來了?”

說話的人可不就是剛才那個缺心眼的借紙俠?

胡不死開局沒被分配到手術室,而是降落到了另一個地方。

他老早察覺到這家醫院陰氣甚重,是以女鬼一出動,他就尋著味兒來了。

沒想到啊,廁所裡還有個倒黴蛋。

出於惡作劇心理,他壞心眼的假裝沒帶紙,嚇他一嚇。

“你……你是道士?”

翟明捂著心口,狠狠喘了好一陣子,才有了活著的感覺。

“是啊,這還不明顯?”

胡不死直覺他問的是個白痴問題,拎起身上的一角道袍。

“她這是,死了?”

翟明顫巍巍的從隔間裡出來,他受不了一直被盯著。

“死什麼死,這麼好的經驗怎麼可能讓她死了,她要是死了我上哪兒搞研究去?”

胡不死一頓死了與沒死之間彎繞,可憐翟明的腦筋根本轉不過來彎。

不過他倒是聽懂了一件事,就是這個道士要拿女人做研究。

突然覺得,其實這個行業也蠻奇特的。

要是胡不死能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反駁:別,道士不奇特,奇特的只是他一個人而已。

“算了,跟你這種白痴講了也沒用,我先把她帶出去,找個合適的機會超度一下。”

胡不死不認為可以在廁所裡面進行超度儀式,太不尊重。

“呃,但是大師,超度之前,你要不要先看看那是什麼?”

翟明猶豫的喊住他。

單手提起一隻鬼的胡不死扭頭,在洗手區域看到了一塊跟太平間一樣的亂碼螢幕。

“遊戲發生錯亂,無法繼續正常執行,請玩家申請退出?!”

胡不死此時的表情不比翟明要高階到哪裡去,簡直可以用呆若木雞四字形容。

他本來以為,他一輩子都出不去了啊,這突然就能走了?

“大師,我們可以回家了!”

翟明很激動,他想他軟軟呼呼的物件了,想的鬍子都長長了八厘米。

“退出就能回去?萬一是陷阱呢?”

胡不死不上當,他已經被遊戲坑過了好多次,早就決定再也不相信這些虛擬的玩意兒。

翟明的興高采烈停住,好像說的也是。

萬一,他們回不去呢,萬一他們直接被抹殺了呢?

這些都有可能。

“先出去吧,我知道有個人,她肯定有主意。”

胡不死有點想念姜蕪,她要是在現場,肯定會找個東西把螢幕給砸掉。

【滴——由於百分之九十五的玩家確認退出,剩餘玩家將自動視為同意,副本即將清場。】

如意算盤打了個空,螢幕上的文字轉換為語音,迴旋播放在上空。

百分之九十五?!

這麼多玩家不動腦子直接點確認的嗎?

胡不死驚呆了。

此時此刻,那個不動腦子的老人家,在櫃子裡看了三秒螢幕,果斷選擇了確認。

反正,在遊戲裡跟在現實中差別也沒有多大,退出對她沒有影響。

倉庫裡的碎片滾燙,連帶著契約紋路一起發光。

她被那些神秘的東西包裹擁護,冰櫃外面震盪一片,而她能感覺到的只是輕微晃悠。

【清場開始倒計時——】

【十、九、八……四、三、二、一。】

【計時結束,副本內所有玩家將全部迴歸現實世界,預計bug修復世界不明,我們將盡快維護遊戲,與各位內定玩家重新聚集。】

三大系統的聲音重疊混合,聽上去像是從各個不同的副本中傳出,帶了遙遠的時光感。

眼前所有的東西都在快速消失,不論危險與平安,幸福與坎坷,都在一瞬歸零。

直播間賬號集體暫時封禁,曾經火熱的遊戲在這一刻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痕跡消失的乾淨。

姜蕪回到了老頭那裡,面前還擺放著三炷燃燒香。

什麼都沒有變過,彷彿那些副本記憶只是她因為太困產生出來的幻覺。

唯有肩頭那片餘熱讓她清醒,她確確實實是離開過。

“大人?”

老頭顫巍巍的喊了一聲,姜蕪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您這賜福……”

“沒事,不用麻煩了,我現在回去。”

姜蕪打斷了他的話,老頭子和一幫保鏢集體懵逼。

不是您自己半夜要刨人家祖墳的嗎,這鬧了好大一出,突然不幹了是幾個意思?

姜蕪沒有解釋,她只是坐上私家車裡,扣上了安全帶。

有些事情無法用常理說明,那麼也就只能等到遊戲重新開放。

她不會死,那麼她相信,總會有等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