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宿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回到了十幾歲的年紀,重新體會了一遍那時候的痛苦。
那是他大火的時候,天天拍劇拍到凌晨四點,然後早上八點繼續拍。
每天如此,讓他事後覺得地獄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人即地獄,什麼的。(笑)
那段時間即使不拍劇,也天天有不同的工作等著他。
於是,他患上了過呼吸,後來又有了恐慌症。
他時常感覺靈魂出竅,看著自己在舞臺上唱歌,在綜藝上大笑。
有一天,他在臺上笑出了淚。
在伸手抹掉後,他看著手上小小的水珠,終於崩潰了。
他大哭了很長時間,長到犯了好幾次病。
那之後他找董事長談過,把工作減少了一些;又去找醫生談過,給開了些藥。
生理上的病狀好了很多,可心理上的痛苦遲遲無法消退。
他開始睡不著,一開始以為是日夜顛倒的工作使然,後來才意識到情況不對。
而此時他已經沒有眼淚了,他哭不出。
接著就是長久的低沉期,即使面對鏡頭他也無法笑出來,只是一個人坐在那裡,在隊友熱鬧的笑鬧裡,靜靜用手指捲髮梢。
後來董事長帶他去見了一個非常有名的音樂人。
“痛苦嗎?那就唱出來吧。”
董事長給他指明瞭一個方向,並把所有能找到的華美的地板磚塞給了他。
於是他跟著老師,一點點學習怎麼彈吉他,怎麼寫樂譜,怎麼做音樂。
他慢慢學著,用這些形狀各異的磚塊給自己鋪路。
既然無論如何都覺得痛苦的話,就用這痛苦來賺錢吧。
他改變了唱腔,改換了風格。
在公司裡清一色的戀愛歌裡,就這麼冒出了一首特立獨行的歌,一遍遍唱著苦悶,唱著迷茫,一遍遍問自己是誰,問意義在哪。
就連那首歌的MV,都是徐宿一個人在海邊仰望著黑色的夜空,在清冷的月光下輕輕吟唱,通篇只拍到鼻子以下。
直到最後一個鏡頭,才有了徐宿的一張全臉,露出了那雙蘊含著夏日暴雨後氤氳水汽的眼睛。
就是那段時間吧,全公司的大人們都為這首歌該不該發行而吵架的時候,那個小孩子出現了。
能被這個時期的自己吸引,多麼神奇。
可事實是,確實有很多人喜歡浴火重生後的他,喜歡他從靈魂深處絞出的痛苦,喜歡他那些彷徨無措找不到自己的歌詞。
因此這首歌還拿了獎。
隨著他慢慢將心裡那團黑乎乎的泥漿一點點吐出,他才逐漸與自己和解。
在那條自己建造的華麗大道上,他的事業其實早已脫離了簡單的愛豆,直往音樂人方向去了。
後來名利雙收的他還交往了業內的幾個女演員,可那種孤獨的感覺還是無法紓解。
並非是不想被拯救,哪怕是幻覺。
可是每一次交往後,她們都會評價:
好沉重。
你的愛好沉重。
他始終是在月夜下,向著漆黑夜空嗚咽的孤狼。
不知何時開始,他不再傾聽自己輕到悲傷的腳步聲,不再關注映著彩虹的美麗泡沫。
工作,工作,工作。
連歌都不想寫,封閉敏感的神經,避免情緒的起伏,只剩下工作。
這已經是現下不回到地獄的最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