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丫鬟照常拎來食盒。

黎央看著她的臉,看著她躲閃的表情。

直到離開,依舊一言不發。

看來,這侯夫人是打算,把她困在這裡到死。

她又豈能讓對方如願。

吃飽喝足補充體力後,她走過拱橋,離開這個禁錮她半個月的地方。

黎央心中有疑惑,侯夫人一句話就把她安排在這裡,從未派人看守。

侯夫人是太相信自己的權勢,以為一句話,所有人都會奉若神明,絕對不敢逾越半步,還是侯夫人覺得他太乖,說好了待在這裡,就會乖乖待一輩子?

她不過走出幾步,身後的房屋還能看到瓦頂。

就看到趙伯站在路旁,看樣子,似乎在等她。

黎央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能當上侯府管家的,都是人精。

“趙總管安好。”

黎央走上前,在趙伯面前停下來。

趙伯看著她,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要是說想到處走走,散散心,趙總管相信嗎?”

明人不說暗話,她沒必要和趙伯虛與委蛇,浪費口水說一些無用的話。

趙伯聽她這麼說,知道她不是那種毫無主見的小女子,退後一步說道:“夫人交代我,如果你走出小院,就把你帶到夫人那裡去。”

正好,她也想找侯夫人。

還真是送上門的機會。

趙伯說完,沒有馬上帶她去見侯夫人,而是稍作停頓,又問道:“所以黎央,你走出小院了嗎?”

這是給她最後的機會,如果她轉身回到那個禁錮的地方,那麼趙伯會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黎央腳下放緩,盯著趙伯的眼睛:“夫人會殺了我嗎?”

上天垂憐,不忍她上一世在醫院裡度過小半生,給了她再活一次的機會。

她很惜命,不會為了輕易的小事就把小命交代出去。

“夫人仁慈,不會濫殺無辜。”

有了趙伯這句話,她安心不少,抬起頭笑著說道:“趙總管,我走出小院了。”

趙伯不再說什麼,在前面帶路,黎央安靜的在後面跟著。

時值正午,一路上沒什麼人。

很快,她就來到了侯夫人所在的西廂院。

周嬤嬤正在院子裡訓斥做錯事的丫鬟,抬頭看到黎央跟在趙伯身後走了進來,明顯愣了一下。

黎央和周嬤嬤的視線對上,朝她笑著點了點頭。

或許在她們的眼中,安排在角落,不用幹活,不用看人臉色,不用低聲下氣的伺候人,每天三餐一宿還有月錢。

這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黎央卻不懂得珍惜。

趙伯走到屋前門外,對候在門邊的丫鬟說道:“勞煩進去通傳一聲,黎央來了。”

趙伯是唯一一個可以自由在後院進出的外男,也足以見得趙伯在侯府的地位。

丫鬟不敢怠慢,一路小跑進去通傳,很快又走出來,對黎央說道:“夫人讓你進去。”

黎央看著門裡面的幽深,有霎那間的遲疑。

“進去吧,這是你的選擇。”

趙伯看出她的遲疑,在她身後小聲說道。

黎央相信趙伯的話,深呼吸一口氣,隨著丫鬟走進去。

裡屋真大,她就這樣低著頭,一直走,數著步子,直到數亂了,也還沒停下來。

“夫人,黎央來了。”

丫鬟在珠簾前停下,朝著裡面報了一聲。

“讓她進來。”

侯夫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丫鬟在黎央肩膀用力推了一下,黎央低著頭,邁著小碎步走進去。

雙膝跪在地上,說道:“黎央見過夫人,夫人萬福金安。”

侯夫人坐在榻上,身後站著一個丫鬟,正幫她揉捏肩膀。

屋內燻著濃重的檀香,牆上掛著抄寫的經文,不遠處的案桌上也擺著幾本經書,依稀能聞到淡淡的燒香氣息。

她一直跪著,直到膝蓋生疼,侯夫人的聲音才在頭頂響起:“起來說話。”

“謝夫人。”

黎央站起來,依舊低著頭,看上去一副乖巧的模樣。

卻騙不了侯夫人。

真正乖巧的人,就應該待在小院不出半步,而不是站在這裡。

“我聽趙伯說,你有一條手繩,是嗎?”

黎央點頭:“回夫人的話,我手上的確有一條手繩,請夫人過目。”

她從懷中拿出手繩,純黑色絲線摻繞著金絲線編織而成的手繩,還帶著她身上的餘溫。

站著伺候的丫鬟上前接過手繩,遞給侯夫人。

侯夫人看到手繩,臉色驟變。

她攥緊手繩,咬牙切齒的質問:“你是怎麼得到這條手繩的?”

黎央見她神情,心中大概也有了答案。

把那天在集市上和陌生男子相遇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半晌後,換來侯夫人一聲冷笑:“呵,這天下間,竟然有這麼湊巧的事?”

是啊,真湊巧。

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黎央也不會相信。

還會覺得,這說書先生大概是江郎才盡,才會編造出這麼枯燥無味的話本故事。

在街上遇到的陌生男子,會在幾個月後,來到男子家中。

她站在侯夫人的角度,也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實在可疑,處心積慮。

“我在小院這半月的時間,夫人應該派人把我的在慶州的底細查的一清二楚,應該沒有任何讓夫人感到不安的事,不然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

黎央見人會問好,會下跪。

是因為這個朝代的禮數,她不想當被燒死的異類,所做的妥協。

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指責她,踐踏她的自尊。

“你是指你們三人,無緣無故出現在慶州,這也能叫做沒有不安的事?”

侯夫人毫不避諱調查過她。

“我的家住在北方一個叫泉水縣下面白竹鎮外二十里地的尖疙瘩溝裡,遭歹人所擄,他們本打算將我們十餘人賣到慶州,在慶州郊外被人救下,我和白若棠,餘姣姣三人在東市外的一處破落院子裡安身,本想做點小買賣攢夠回家的盤纏;在看到趙總管貼的招工啟事,機緣巧合之下進了侯府做事。”

既然侯夫人不安,那她就把該說的事,全都說出來。

主打一個真誠必殺技。

她這番話裡,除了隱去那支暴戾的軍隊之外,字字都是真話。

侯夫人微微點頭,這和她安排人去查的事全都能對上,對黎央的戒備心也減輕不少。

“我相信阿越能把手繩給你,自有他的考量,但是我不想讓你們見面,也不想你們之間有任何故事,所以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