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放租的人就在對面,不費太多功夫就找到。

黎央敲開對面的門,走出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嫗。

老嫗頭髮花白,身穿半舊的棉襖,目光渾濁地看著她,神情淡漠地問道:“幹什麼的?”

黎央指了身後的破院子說道:“上面的紅紙,是你貼的嗎?”

老嫗依舊神情淡漠,她略帶不耐煩地答道:“一個月一兩銀子,先交錢後住,不然就滾。”

說完,老嫗朝著她伸出蒼老的手。

黎央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愣在那裡。

老嫗沒啥耐心,見黎央沒有動作,把手收回去。

“啪!”

這一秒,直接把門重重關上。

甚至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不過也對,這裡位置尚佳,房屋院子也不小。

如果不是破落如鬼屋,這個價錢別說租一個月,就算是幾天也不行。

“什麼態度嘛。”

白玲見黎央吃了閉門羹,頓時心生不滿,為她打抱不平。

黎央也不喜歡老嫗的態度,可是日過晌午,再找別的合適的地方,也不是容易的事。

經過剛才的一番經歷,她對住客棧心有餘悸。

想了想,又敲了敲門。

等了好一會兒,門才緩緩開啟。

老嫗那張佈滿皺紋的老臉慢慢從門縫後彈出來,渾濁的眼睛毫無生氣地看著她。

“一兩銀子一個月。”

老嫗重複剛才的話。

黎央看著她冷漠而麻木的樣子,心中感到疑惑,但沒有問出口。

“你數數,看夠不夠。”

黎央拿出錢袋,數出碎銀,又添了些銅板,湊夠一兩銀子。

老嫗看到碎銀,眼中依舊無光。

她把碎銀和銅板,全都鋪在木桌上,一塊一塊的捏著,時不時放在牙齒上咬。

掂了又掂,數了又數。

確認是一兩銀子後,便全都收起來,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放入她的錢袋裡。

“在這裡等著。”

老嫗佝僂著身子往屋裡走去。

一連串的動作實在是太詭異了,三人面面相覷,不敢輕易說話。

過了一會,老嫗折身返回,手裡多了一串鑰匙。

黎央看到她走到自己眼前停下,將鑰匙遞了過來。

伸手接過,對方卻緊緊抓著不放。

“按月交租,遲一天我會趕你走。”

“知道了。”

黎央說完,老嫗才鬆開手。

其實殘垣斷壁根本不需要鑰匙,白玲伸手輕輕一推那扇木門。

“轟隆……”

直接整扇門倒在地上,揚起的塵土瀰漫在半空中。

餘姣姣看得目瞪口呆,她小聲問道:“不會讓我們賠吧。”

“賠什麼,本來就是爛門。”

白玲有些惱怒,她嘟囔道:“門也倒了,牆也倒了,這鑰匙有什麼呢。”

黎央看了看手裡的鑰匙,除了是象徵性的意義以外,真的完全沒有任何用處。

她跨進院子,這裡雜草叢生,各式各樣的垃圾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屋子也好不到哪裡去,門窗都是壞的,屋頂的瓦片也掉落小半,外面下大雨,裡面能下小雨。

哪怕是乞丐,也不想住這種地方。

竟然還要一兩銀子的租金。

白玲越想越生氣,狠狠踹了一下門板,隨即坐在地上,抱著腳丫子“哎喲哎喲”的叫喊起來。

黎央也滿腹埋怨,卻又不知道如何吐槽。

只好化悲憤為力量,努力收拾這殘破不堪的院子。

三人一直忙到太陽下山,也只是把院子裡堆積如山的垃圾雜草除掉。

屋子裡,一片落敗的模樣。

就不是僅僅靠力氣就能解決的。

不管是牆,磚,瓦,還是門,窗,傢俱物件等,都是需要錢才能買到的。

夜幕降臨時,黎央一行人用院子裡收拾出來的豁口陶鍋,煮了一些粥,就著鹹菜就是一頓。

睡覺的時候,三人彼此倚靠,蓋著一張不知道多久沒洗過,看不出原色的薄被。

人在累極的時候,反而睡不著。

黎央小憩了一會,儘管很累,卻沒有睡意。

她躡手躡腳起身,用手攏了攏衣領,坐在門檻上。

天空沒有一片雲,半月掛在半空中,發出幽幽的銀色。

能活到現在,是她沒想到的。

看來這一世,她能夠活得更長一點,至少不用日復一日的聞著消毒水的味道,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看著窗外的樹椏發芽落葉。

這麼看來,好像也全是壞事。

“阿央,你在這裡做什麼?”

白玲也沒睡,走到她身旁,靠著她坐下。

如今是深秋,就算慶州地處偏南,入夜後寒風刺骨,她們身上衣服不足以禦寒。

“你也睡不著嗎?”

黎央看著她問道。

當初白玲的熱情,讓她下意識的防備,沒想到最後是白玲一路陪著她走到現在。

“當然睡不著,我又不是那蠢丫頭,沒心沒肺的,吃飽就睡。”

白玲對餘姣姣的意見很大,把她視為累贅。

“在這裡衣食住行都要錢,不像我老家,好歹有塊地,勤快點至少餓不死。”

白玲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麼,看著黎央問道:“你今天給了那老婆子一兩銀子,你現在還有多少錢?”

提及錢,那就是敏感的話題。

如實說出來,就相當於完全對白玲交底。

黎央沒有多想,直接說道:“之前一共十兩,吃飯住宿花了點,租房花了點,給你們一點傍身,現在還剩五兩多一點吧。”

在慶州這個高物價的地方,五兩銀子一點都不多。

“我們要如何掙錢做盤纏,尤其是還要帶上那個累贅。”

白玲每次提到餘姣姣,總是沒有好臉色。

黎央聽了,笑著勸道:“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小螞蚱了,就別誰嫌棄誰了。”

“那不一樣。”

白玲立馬抗議道:“如果沒有她的話,我們一人就能分五兩,手頭上也能寬裕不少。”

剛說完,白玲就啞了聲。

這話聽上去,就像她一直覬覦著黎央的錢。

白玲看著黎央,嚅嚅道:“對不起,阿央,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我明白。”

黎央倒沒放在心上,從一開始她就知道白玲是個心直口快的人。

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日子,讓她們腦袋裡的那根弦一直都是緊繃著的,如果想不出掙錢的辦法,她們沒辦法活著離開慶州。

“白玲,睡覺吧,睡醒了,明天得想辦法掙錢了。”

黎央心中逐漸有了主意。